一抵达沧州市,雷闯就开始收拾行装,到街头进行签名和宣传。近日,雷闯从上海徒步到达沧州,他是为争取乙肝药物纳入《国家基本药物目录》而一路行走,一路宣传。自从 2007年为乙肝病毒携带者在入学、就业等方面要求拥有相应权利而奔走以后,他被媒体称为“乙肝斗士”。一个从浙江大学读完本科、在上海交大读完研究生的年轻人,本该像“常规剧本”里那样,找一份白领工作。那雷闯何以一个人徒步,踏上从上海到北京的艰辛之旅呢?
“斗士”年轻
从小生长在重庆忠县山村里的雷闯从外表上没有“斗士”的影子,倒是显得有几分瘦弱。长久的行走让他肌肉发紧,衣服外面露着的皮肤都晒黑了。这个26岁的年轻人说起话来不仅不激烈,反而有些慢条斯理的感觉。
2007年,雷闯正在读大二。他的一位亲人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在找工作的时候频频碰壁,这让年轻的雷闯十分不解,再加上他自身也是乙肝病毒携带者,所以颇受“刺激”:人们为什么不站出来呢?
于是雷闯举着牌子上街了。他说,那时他举牌宣传的是乙肝的传播途径之类的科普知识,告诉大家乙肝不会通过共餐等日常生活接触传播,且可注射疫苗预防。
连雷闯自己也没想到,从那之后,他就跟乙肝歧视“摽”上了。在校园里,他组织了科普宣传,他给中科院院士写信呼吁中科院解决招生中存在的乙肝歧视问题,他策划、参与了乙肝病毒携带者街头征人拥抱、街头征人吃饭等一系列活动,其中仅街头征人吃饭就在全国32个城市里进行过。他还跟一家暗中检测乙肝、侵犯病人隐私的医院“斗争”过,直到这家医院的体检科最后停业整顿一个月。
此外,他还每年都给全国人大代表写信,呼吁关注乙肝问题。今年他写了500多封,有十多位代表回了信表示关注。
用脚步丈量中国
6月26日,研究生毕业的雷闯再次作出一个重要决定,他要“用脚步丈量中国”,发起“益行去北京”公益行动,他以上海交通大学为起点,以北京国家卫计委为终点,去递交“关于将乙型肝炎抗病毒药物纳入《国家基本药物目录》的建议。”
在雷闯的计划里,这个行动的“主角”只有一人,就是他自己。他一个人踏上漫漫长途,独自面对风雨,以徒步的方式彰显他的观点。
这是不平凡的一次徒步,这也是一个年轻人在行走中经历人生、感受人生的一个过程。雷闯告诉记者,几天前他曾遭遇抢劫,损失了几十元钱。但更让雷闯印象深刻的是这一路上感受到的支持与温暖。他说,沿途经常有得知消息的网友前去加油鼓劲,先后还有40位志愿者陪他共走一程,走得最长的一位竟然整整陪了他一个月。
每到一座城市,雷闯都要在繁华地段征集签名,为将乙肝药物纳入《国家基本药物目录》而呼吁。他将这当成一个播撒火种的过程:更多关注,就会有更多了解:更多了解就会少一点误解。而对乙肝病毒携带者来说,许多歧视和伤痛恰恰是因为误解而起。
“一个人能做的,其实比你想得更多”
沧州市的彩虹(化名)一直关注着雷闯的微博,从雷闯徒步以来几乎天天关注着雷闯的行程。在雷闯刚到达泊头境内时,彩虹让丈夫开车前去看望,晚上还将雷闯安排住到家中,像一位母亲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
这种情感是源于彩虹的孩子也是一位乙肝病毒携带者。她曾经经历过孩子毕业后“一张体检表卡死所有路”的境遇,那份不解、无奈、绝望和愤怒至今令她不愿面对。最难的时候,她天天躺在床上发愁,情绪激烈时甚至想过“自杀”,更让她现在觉得后怕的是,她那时还产生了一个念头:要不我也去制造一个“社会事件”?
万幸的是,彩虹的这份痛苦终结于国家对乙肝病毒携带者工作权利的改善和“遇到了好心人的帮助”,孩子终于就业了,她也度过了那道坎儿。
“一个人能做的,其实比你想像得更多。”雷闯说。正是本着这样的想法,这个年轻人去年曾向卫生部等53个中央部门提交信息公开申请,他还向全国多所高校发出申请高校“三公消费”公开的信函。
对话
做温和、坚定的行动者
记者:全国将近1亿的乙肝病毒携带者,怎么就你“死磕”上了?
雷闯:我一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还在上大二,当时是由于性格使然,甚至里面还有一丝怨恨。随着了解的增多和思考的深入,我早已没有那些怨恨了。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和我有关系,和大家有关系,那我就该做,大家都该做。只有人人参与了,社会问题才会得以解决,社会才会更和谐。
记者:现在的年轻人考虑最多的好像不是你正在想着和正在做的事啊。
雷闯:今年我研究生毕业以后搞了一次“行为艺术”,那就是在学校门口撕掉了毕业证。有很多人误会了我的意思,其实我想表达的内容是:我们如今太“为了这个证而拿这个证”,反而淡化甚至丢失了在拿这个证的过程中我们所应受到的教育,那就是自由思考的能力、独立的人格等一系列远比一个“证”更加美好而又有价值的东西。
记者:除了为维护乙肝病毒携带者奔走,你为什么还对信息公开这么感兴趣?
雷闯:公开很重要啊!我申请了两个“公开”,一是“部长工资”,二是高校的“三公消费”。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两所高校呼应了我的申请,进行了公开。哪怕100所高校里只公开了两家,那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记者:有没有听过别人充满善意又意味深长地对你说一声“到底是年轻啊”?
雷闯:不是每个人都认同我所做的一切。其实虽然我年轻,但我也在尽力考虑到现实情况,采取最为合理、稳妥的方式。我选择一步步来,做一个温和的改良者,但同时也是坚定的行动者。
记者:温和是态度,而坚定则代表了一种精神?
雷闯:我们缺少温和,缺少心平气和讲道理的习惯。现在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在网上,选择谩骂与指责的都很多。光靠骂解决不了问题,得靠行动。
记者:有高学历,不去当“白领”,不去考公务员,一个人满世界跑,你父母的态度如何?
雷闯:我是从山村长大的,父母务农,后来做些小生意。他们肯定会担心我,但到现在也只能“顺其自然”了。父亲答应在天津与我会合,陪我一起走剩下的这一段路。也许如果他们有能力安排我人生的话,他们会给我作出安排,但现在我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让乙肝药物纳入“目录”,全国有2000多万乙肝患者需用药,用药价格高、时间长,把药物费用降下来是目前我最想呼吁的内容。
记者:不成功怎么办?
雷闯:这次不成功明年我会再走一次。还是那句话,我愿意用理性的方式表达诉求,很多时候有些事有人去做本身就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