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坚持服药，精神病人肇事肇祸多能有效防控
走近精神病人（上篇）—
公众精神卫生知识严重匮乏 社会歧视加剧误解隔阂
今日调查
7月，四川、北京、广西、深圳等地发生多起精神病人肇事肇祸事件，致8人死亡10多人受伤，引起社会关注。
据估算，我国重性精神病患者约1600万人，其中有暴力倾向的约占10%，每年肇事肇祸1万多起。这个特殊的群体生存状况如何？谁来看护他们避免重蹈自伤、伤人的悲剧？在回归社会的路上，如何帮助他们走向康复？记者就此展开调查。
文/记者翁淑贤、何瑞琪
图/记者 杨耀烨
悲剧：
7月报道精神病人
肇祸7起致8人亡
7月1日，四川宜宾精神病人在医院旁砍人，致2人重伤2人轻伤；
7月17日，北京朝阳大悦城一名精神病人持刀行凶，致2人死亡；
7月19日，媒体报道一女子“大闹”广州白云机场，被确认为精神病人；
7月22日，北京马连道家乐福超市发生精神病人持刀伤人事件，致1死3伤；
7月23日，四川宜宾翠屏区发生一起精神病人砍人案件，造成2人重伤2人轻伤；
7月23日，广西东兴市计生局发生一起2死4伤砍人事件。当地发布消息称，砍人者有精神病史；
7月29日，深圳罗湖区一名男子挥刀砍路人，3死5伤。凶手有长达20多年的精神病史。
现状
1600万重性精神病人
有暴力倾向的占10%
母亲在火车上26小时不眠不休，把儿子从广州送返老家的精神病院，“千里送病儿”的故事经本报报道后引起热议。（见本报今年8月11日A4周末故事）
在广州墩和东约新街，周边租客和居民得知李问天（化名）被送回老家精神病院，松了一口气：“那是个傻子，早就该送精神病院了。”
据估算，在我国，重性精神病患者大约1600万人，像李问天这样有暴力倾向仅占约10%。
“其实，比起正常人，这个人群肇事肇祸更容易干预和可控。”广东省精神卫生研究所所长贾福军教授强调说，绝大多数精神病人并没有威胁性。有数据显示，我国精神病人每年肇事肇祸的数量只有1万多起，肇事肇祸率比正常人要低，而且事发前更容易发现先兆，比如没按时按量吃药，出现失眠、发呆、烦躁等，家属和邻居及时上报，多能有效防控。
“只要他们坚持服药，在家里和社区做心理辅导，一旦病情有变化，在萌芽状态就可及时发现。”贾福军说。但在国内，目前有些地区接近8成的患者未接受规范治疗。广东的情况在全国相对较好，目前全省重性精神病人约120万人，也有6成患者缺乏规范治疗。
困局
无知：精神病是“因果报应”？
为何会有那么多的病人未得到规范治疗？“人们对精神卫生知识严重匮乏是重要原因。”长期从事精神卫生立法研究的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孙东东指出，很多人并没把精神障碍当成病，都认为若得了精神病，“疯掉了，是因为思想受了刺激。”其实精神病的发病原因非常复杂。
但公众并不这么看。在安徽萧县老家，纵家有一位婶婶有忧郁症，家人觉得李问天是受到传染才发病的。同村的老李甚至认为是纵红年轻时不尊敬长辈，因果报应，儿子才得了这种病。
歧视：“为什么不把他锁起来？”
“你有神经病啊！”—平时，不少人以此骂人。“每次听到我都觉得刺耳。”孙东东称，精神病其实跟冠心病、阑尾炎一样，但谁要是患上，多半会被周围的人 “另眼相看”。记者回访李问天和其母亲纵红曾住过的出租屋，楼下的租户就曾发问：“为啥不锁住他？”
“这次回家，见面虽没听他们说什么，可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嘲笑。”回到村里，纵红极忌讳村里人提到她儿子的病情。李问天未发病时在家，听到流言蜚语总是万分痛苦。他隔壁村的谈姨现年67岁，20多岁结婚后患有精神分裂症。村里的人见她甚至会用石块砸。
复发：出院缺人管，停药病又发
“绝大多数病人出院后如果能按医嘱服药，每个月的药费大概在100元左右。”贾福军告诉记者。对于多数家庭来说，病人出院后主要是看护负担重。很多患者出院后因看护不力，一减药停药病又犯了。
纵红坦承，李问天每个月医药费并不多。但在他发病的头两年就试过断药，很快又不行了。近6年来，他每年发病一次，发作期长达两三个月，每次住院近万元，几年来，家里欠了七万元债。
阿华（化名）是另一名康复期中的精神病人，他承认自己会装作吃药，随后偷偷吐出来。他说因为“吃药让我觉得自己有病。”
救助：即使有渠道，家人顾虑多
一些病人家庭因病返贫致贫。但一提到求助，不少病人和家属都顾虑重重，甚至刻意回避。
据了解，除了参加了广州市城镇职工医保，在慢病中心看病每月有150元的报销额度，持有残疾人证的广州户籍贫困精神病人，有精神病症状，需要在精神病专科门诊接受康复治疗的，还可申请相应的门诊资助和住院救助。另外，有些街道每年会免费为精神病人体检。但今年上半年，天河南街道的医生挨家挨户打电话动员，283人最后只来了50多人。
吴医生说，很多病人和家属都有顾虑，怕贴上标签后一辈子受歧视。
难管：病人“隐名埋姓”难登记
“大量的精神病人要管好，除了家人加强看护，主要靠社区管理。”贾福军认为，应通过社区排查，在对精神病人进行全面登记的基础上，根据病情的不同进行管理。
可事实上，对辖内的精神病人进行准确登记有很大难度。目前广东有重性精神病人120万名左右，有40万人已登记在册，算是全国较高水平，但仍有大量病人“隐名埋姓”。对于常规访视，不少在册病人和家属会一口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