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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独”母亲现状调查 期待有抱团取暖的平台

  她们命运相同,都是因为一场意外或者疾病失去了孩子。在遭受了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打击过后,面对生活她们选择了不同的方式:有的人陷入悲痛中无法释怀;有的人选择“傻傻地活着”,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对一切无感”;还有的人将悲痛化为重生的力量,投身公益事业……母亲节当天,记者走近西安这些“失独”妈妈,倾听她们的心声。

  悲伤

  一家三口只剩自己

  她把心关闭了近10年

  我的家在心底 /我的家在梦乡/翻山越岭漂洋过海/依然把你来守望/小小一颗寸草心/让我梦里泪成行……这首《寸草心》是她最爱的歌,她也依此给自己取了个网名“三春晖”。记者见到“三春晖”是在东郊一家咖啡厅。“太破费了,我们到附近公园去坐坐,聊聊就行了,太花钱了。”一见记者,“三春晖”就说出这样的话。“三春晖”短发,戴着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坐在记者对面,她递过来一张纸,上面用短短30个字简述了她的个人情况。2000年丈夫因肺癌病逝;2004年,当时只有24岁的儿子因一场意外去世。

  “你不要问我儿子的具体情况,意外么,大家都想得来。”“三春晖”一提起儿子,泪水夺眶而出。

  “三春晖”原本有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丈夫在一家科研单位工作,儿子聪明孝顺。

  从2000年起4年内连续失去两位至亲,双重打击让原本要强的她一蹶不振。“儿子去世后,别说收拾家里了,我连面对家里两个至亲遗物的勇气都没有。我只能彻底与以前的生活割裂,我搬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租了个房子住。5年来,我没有工作,饿了吃,渴了喝,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一次都没有回过家。”“三春晖”说,除了买菜、购物等必须要出门的时候她才会出去。她想用看书来填满自己,逼迫自己不去想伤心的事。

  书籍给了“三春晖”很大的心灵慰藉,也慢慢让她接纳了现状。“我想通了,我要好好生活,我在,我的家就在。我要回去,守着我们的家。”“三春晖”又搬回了自己的家,试图开始过正常的生活。然而,每个节日都成了她无法回避的煎熬,同龄人牵着孙子在小区里散步,也不时地撕扯着她心头的伤疤。“处处都在提醒我与别人的不同,我无法回避,也没地方逃避。”“三春晖”说,2011年秋天,她生病了,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没有直系亲属签字。这件事极大地刺激了“三春晖”,她差点选择轻生。后来经过QQ群的朋友们劝导,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但从那时起,深深的悲凉就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谢谢你请我喝茶,还有这么精致的午餐,这是这么多年我头一次在这个节日吃饭。”“三春晖”说,儿子去世后每年的母亲节她都是蒙头大睡,盼望着这个节日赶快过去。这也是她在把心关闭了近10年后第一次打开心扉,向人倾诉。

  “有没有哪个养老院需要义工?我能做饭,也能打扫卫生,我不要工钱,只要我以后老了让我有个地方住,我的生老病死有人能随时知道,我就满足了。”采访当中,“三春晖”不断地问记者。

  坚强

  从阴影中走出来

  建立网络“失独”者群

  “我一生命运多舛,从小母亲就去世了。有过婚姻,但是丈夫性情暴躁,动不动就打骂我和孩子,女儿3岁时,丈夫就跟我离了婚。我一个人边上班边抚养女儿。后来女儿病逝,我就剩下一个人了。”记者在网上联系到“失独”妈妈“忧伤母亲”后,见面后她对记者这样说道。

  “忧伤母亲”是租房一族,没有固定的住所。几十年来,她辗转租房于20多个城中村,搬家是她几十年来不断重复的事,从北郊到东郊、从三桥到明德门,她带着女儿在一个个城中村之间漂泊。

  “城中村房租便宜,我要省下来钱给女儿上学用,房租从几十元涨到五六百元,“忧伤母亲”应付的方法就是不断地打多份零工。

  后来,孩子生病住院,突然增加的大笔开销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上班之余我曾经打过3份工,早上起来,手攥成拳头,我用牙齿咬才能掰开。“忧伤母亲”说,最累的一段时间,严重透支体力的她甚至出现过小便失禁的情况。

  “孩子生病那年是2008年,我记得过完年就要填报高考志愿了。那时孩子很高兴,有空了就会跟我说她的理想是当一名教师。”她回忆,那段时间女儿总是觉得身体不适,经过第一次住院治疗后,一开始觉得恢复得不错,但是没多久女儿又出现了胸闷等症状。后来,她带着女儿辗转多家医院,最后确诊为恶性肿瘤。

  “女儿第二次住进医院时,我一共只有600元钱。但那个时候我一点都不怕,我觉得自己每天精神饱满,为了给女儿治病,我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想尽了一切办法。“忧伤母亲”回忆,当时政府部门、社会各界以及很多好心人都向她伸出了援手。

  “女儿最后的时光,我永远都不愿意回忆。当时,她住院需要全程陪护,我只好放下工作,24小时照顾她。白天我就买3个馒头,到外面卖菜的小摊上买几个青椒,渴了就在医院开水间打开水喝,有时候吃一点女儿吃剩下的饭。”她说,女儿同病房的病友看到了,买饭时经常也给她也买一份,但是大多数都被她拒绝了。“我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后来病友们就改变了方式,偷着给我女儿的病床褥子下面压着一百或两百元,让我无法拒绝他们的好心帮助。”后来,女儿病情恶化,病逝前只给“忧伤母亲”留下一句:“妈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瞬间,生活中唯一的盼头和希望破灭,“忧伤母亲”一度想结束生命。“那个时候,我待在租住房里,看着女儿的遗物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度过20多天,大病一场。在此期间,几十年来发生的事如同影像一般,在我的脑子里清晰地又放映了一遍。”

  “我得活着。用我的余生回报那些帮助过我们的好心人。”从那时起,“忧伤母亲”开始了生命中崭新的旅程。女儿同学的父母曾经多次资助她们,“忧伤母亲”便主动要求去帮他们打扫卫生、做饭。“他们坚持要给我钱,我推脱不过,就收一半。“忧伤母亲”说,得知一位曾经帮助过她的好心人患癌症去上海治疗,她又远赴上海去做义工照顾这位好心人。

  “忧伤母亲”从报纸上看到外地“失独”者在网上建立“失独”家庭QQ群。她也立即与其他失独者一起着手创建了一个QQ群,目前已有90多位成员。“一直寄居在亲戚家,我觉得没办法感谢她,就每天包揽全部家务。我今年都61岁了,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真的希望能将我们这些失独者组织起来,给我们一个抱团取暖的空间,沟通互助的平台。“忧伤母亲”说。

  担忧

  “失独”之后高龄得子

  身后孩子谁来抚养

  与其他“失独”妈妈大致相同,“心声”的遭遇也非常令人同情,而她的坚强也让人为之动容。

  她与丈夫都曾有不错的工作,婚后育有一女,天真浪漫,聪明可人。爱好音乐的丈夫与喜欢诗歌的“心声”一家人生活得十分惹人羡慕。

  1996年,当时15岁的女儿不幸患了骨癌。爱女心切的“心声”倾其所有为女儿治病。“后来孩子的病情恶化,癌细胞转移,最终没有留住她。”“心声”说不下去了,掩面抽泣。

  为女儿看病花了30多万后,几乎将他们的家底全部掏空,丧女之痛则令他们丧失了生活的勇气。

  “用一句形容的话就是,我们傻傻的活着。麻木到身心都无法调整到正常状态。而丈夫由于极度的悲伤,肝胆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心声”说,无法逃避的伤痛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她一头扎进工作中,用工作的成绩来安慰自己,用获得的奖项来证明自己的人生价值。

  “根本不与人沟通。大家聊天都会说到孩子,说到家,我说什么?”“心声”说后来在亲友的劝说下,他们又生了个女儿,他们的生活也由此充满了新的希望。

  后来,“心声”与丈夫为了照顾读书的女儿,一家人在高新区租了一套房子,日子过得很拮据,他们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节衣缩食,但这些生活的琐事似乎也逐渐磨平了他们的伤痛。

  2011年,丈夫因病去世。时年61岁的“心声”将要独自一人抚养十多岁的小女儿,娘俩每个月只靠“心声”的退休金生活,除了生活的艰辛以外,她与女儿年龄的巨大差距也时时让她陷入尴尬的境地。

  “我去送孩子上学,就会有家长问我,是不是送孙女来的,我哭笑不得,幸亏女儿理解,让我心里有所安慰。像我这样后来领养孩子、或者自己又生第二个孩子的“失独”家庭很多,希望社会对我们能多一些理解和关爱。我现在已经60多了,孩子还很小,我老了她怎么办?据我所知,有的“失独”家庭领养的孩子年龄更小,甚至有的人现在已经60岁了,领养的孩子才3岁。”“心声”说,我们无法责备这些家长的责任心,他们也是出于一片拳拳爱心,自己身后孩子谁来抚养,则是这个群体最担忧的事。

  采访中,长期关注“失独”家庭的志愿者小张表示,他长期与这些失独者相处发现,除了物质上的扶助以外,失独者最渴望的就是能有个“抱团取暖”的平台。共同的命运让他们相互之间更能多一些理解,有个倾诉的平台,心情能够得到释放,通过这个平台再多组织些活动,对他们恢复身心健康有极大的帮助。

  “其实社会各界都在关注“失独”群体,每个“失独”QQ群里都有很多志愿者,但是失独者都很敏感,志愿者素质又良莠不齐,他们也担心会受到欺骗和伤害。”小张说,有的志愿者一进群就与失独者攀亲,甚至提出赡养老人的想法。这些想法都很好,但是希望能有一个具备公信力的平台来组织、监督,让大家都以合理的形式关爱、扶助失独者。 (文/图记者 任娜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延伸阅读

  我国年增7.6万个“失独”家庭

  根据致公党发布的调查报告,目前我国15岁至30岁的独生子女总人数约1.9亿,这一年龄段的年死亡率为万分之四。我国每年新增 “失独”家庭7.6万个。至少有200万老年人因无子女而面临巨大的养老、医疗、心理等方面的困难。 中新

  (西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