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在一个典型的封建家长制家庭,父母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不管家长是对是错,孩子都得无条件服从。在这样家庭长大的他听话、顺从、内向、压抑。因无法调和妻子和父母之间的矛盾,他竟以儿子和自己的死亡来报复父母……
12月11日,位于新乡的省豫北监狱内,迎着初升的太阳,服刑人员刘帆(化名)眯缝着两眼仰望天空中飞过的小鸟,很是羡慕:自己如今的境况还没有小鸟自由自在。
在众多服刑人员中,刘帆很不起眼——中等身材,体型偏瘦,五官端正,眉清目秀,透着一种天真幼稚的孩子气。但是他与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相牵连,而且,充满了压抑和血腥。“他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丝合缝,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果没有得到他的充分信任,任何人也不可能从他嘴里得到半点信息。”这是其他人对刘帆的印象。
让儿子感到压抑的父母
刘帆生于一个典型的封建家长制家庭,虽为家中长子,却没有得到太多关爱。父亲脾气暴躁,性格异常强势,在家说一不二。母亲是个文盲,没有一点主见,绝对以夫为天。在教育孩子方面,他们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不管家长是对是错,孩子都要无条件服从。如若不从,轻则拳脚相加,重则棍棒“伺候”。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刘帆,听话、顺从、内向、压抑,是个典型的乖乖男,很少有反抗意识。
摆脱家庭的严格约束,让精神获得自由是刘帆梦寐以求的事。16岁那年,初中毕业的刘帆就独自到外地打工。外面的生活虽然劳累,挣的钱也悉数上交,但刘帆感觉一身轻松,连空气也比家里舒畅。不久,一个叫杨佳(化名)的女孩出现在刘帆的世界。杨佳的温柔善良,知书达理和善解人意,尤其是对刘帆像弟弟一样的体贴和关心,让刘帆感觉异常亲切和温暖,两人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并决定当年春节结婚。
当刘帆满怀喜悦把结婚的决定告诉父母时,却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婚姻大事关系家族未来,必须要听父母的安排,自己选择的不算,杨佳比你大两岁,太不吉利,杨佳和你的属相也不合。”刘帆的父母说道。这些理由早已是陈年黄历,但在父母眼里却仍是治家法宝。
从来没有反抗过父母的刘帆在婚姻大事上第一次表现出坚决态度:“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决定,其他事情全依你们,唯独我的婚姻应该我来做主。”2008年12月,杨佳终于以刘帆妻子的名义来到了刘家,但由于刘帆不够法定婚龄,两人没有领结婚证,只是举行了简单的结婚仪式。
难以调和的婆媳矛盾
不久,杨佳怀孕。为了给孩子创造更好的生活,刘帆不得不与心爱的妻子告别,重新外出打工。刘帆的父亲刘奇(化名)为谋生计也出远门奔波。杨佳知道,婆婆对自己心怀不满,不仅处处迁就婆婆,还得照顾小叔子和小姑子。每天早上,杨佳就早早起床,把早饭做好端到桌上,即使身怀六甲,杨佳还是坚持下地干农活。婆婆肚量窄,心眼小,再加上儿媳不是自己挑选的,怎么看都不顺眼,如果杨佳由于身体不适少做了家务或农活,婆婆就横挑鼻子竖挑眼,到处散布杨佳的不是,如“不孝顺”、“懒惰”、“好吃嘴”、“没礼貌”等,丝毫没把她当孕妇对待。多少次,杨佳都流下了委屈的眼泪。她偶尔会跟刘帆打电话,向他诉说心中的委屈,刘帆总是安慰她,让她不要和母亲一般见识。
2009年9月,杨佳生下了一个聪明健康的男孩,刘帆为他取名宝儿,并将“佳宝”二字纹在左臂上,寓意为三人融为一体,爱他们一生一世。但生活并不象刘帆想像的那么简单,多一个婴儿,却多出很多事情,更多出很多麻烦。
儿子满月后,刘帆离家打工。在杨佳看来,自己给婆家生了个男孩,应该是有功之人,那种看人脸色的日子应该结束了,况且婆婆才40来岁,身体健康,根本不需要别人照顾。于是她把大部分精力放到了养育儿子身上,再加上初为人母的杨佳也缺乏育儿经验,仅仅照顾一个孩子就常常手忙脚乱,白天晚上不得安眠,精力明显不足。如果孩子夜里哭闹,杨佳就得哄孩子、喂孩子,等到孩子终于睡着了,小叔子小姑子就该起床上学了。不但孩子的哭闹让全家人不高兴,杨佳的无暇他顾、不做早饭、不下地干活也让婆婆心生不满。
2010年春节前夕,公公回到家中,婆婆将一年来儿媳的表现添油加醋、节外生枝地诉说一遍,公公不但信以为真,还做出了惊人之举。他把儿媳叫到跟前,一件件诉说儿媳的不是,杨佳稍一解释,公公便一个耳光搧到了儿媳的脸上,并大声吼叫:“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给我滚出去!”杨佳哭着跑回娘家。矛盾就此公开爆发。
为报复父亲他杀了儿子
刘帆不敢说父母的不对,只能低声下气地向杨佳说好话,并承诺不再让杨佳受气。杨佳不想让丈夫左右为难,于腊月二十九回到了婆家。正月初二这天,按照农村习俗,出嫁的姑娘都应回娘家,没有分开单过的儿媳回娘家的礼品也应该由婆家准备,但是刘奇夫妇不但没有为儿媳准备礼品,更没有给儿子儿媳一分钱。杨佳一气之下,抛下6个月大的孩子独自回了娘家。面对盛怒不讲道理的父亲,逆来顺受的刘帆没有选择和父母沟通,而是选择了沉默和躲避。 到了上午10点多,宝儿醒来,吃喝拉撒无人照看,在床上哭闹不止。刘奇又气又急,在电话里把刘帆臭骂一顿,刘帆回到家中,把孩子抱到母亲身边,希望母亲喂喂孩子,但母亲冷冷地说:“不要找我,有本事自己管好自己的事情。”刘帆抱着孩子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一片空白。他身无分文,手无寸礼,没脸去岳父母家,也无脸见自己的妻子。当他走进一个涵洞时,听着孩子一声接一声的嚎哭,长期在心中压抑的仇恨瞬间爆发,他要以儿子和自己的死亡来报复蛮横强势的父亲和狭隘自私的母亲,让他们断子绝孙。想到此,他拿起一块水泥块向宝儿头上砸去,一下两下三下……一个无辜的鲜活生命瞬间湮灭。
随后,刘帆向父亲发送一个信息:“宝儿死了,在××公司对面路下那个洞里埋着,我们再也不会惹你生气,欠你的下辈子还吧,别找我了。”随后,他朝一个废弃的工厂走去……刘奇接到信息后,飞似地跑过去,找到了满身血污的孙子尸体,立即报了警。第二天,民警在某化肥厂一废弃房屋内将刘帆抓获,据了解,当时他自杀未遂被路人救起。
法庭上,杨佳及刘帆父母极力向法院求情,希望对刘帆从轻判决。最终,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刘帆有期徒刑13年。目前,刘帆在省豫北监狱服刑。
反社会性人格障碍是一种病
“刘帆入狱后,完全封闭自己,不与他人交流,加上自己的犯罪行为被监区其他罪犯看不起,又常常想念自己可怜的儿子,对生活没有一点信心,出去怎么面对支离破碎的家,怎么面对妻子,怎么面对父老乡亲,还不如一死了之。他准备了血遗书,准备有机会就自杀,但最终被狱警发现。”国家三级心理咨询师宋杨说,童年的成长经历和父亲严重的封建家长制作风,造成刘帆性格软弱,有任何冤屈都不敢说。他敏感多疑,行为方式单一,不会求救倾诉。
“像刘帆这样类型的犯罪也不少,有的是丈夫杀死妻子,有的是父亲打死儿子等。其原因主要是,家庭成员之间感情受到伤害时,大都为了家庭苦忍,形成恶性心理积累,一旦超过忍耐底线,行为人就可能丧失理智,在激情冲动中实施犯罪。从这个角度上说,学会善待亲人,对一个家庭来说,是一门重要的学问。”宋杨说。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对自己的骨肉至亲痛下毒手?”不少人作出这样的追问,类似恶魔、冷血、变态等评价随之而来。犯罪心理学家分析说,这些人具有非常典型的反社会性人格障碍,它是人格障碍的一种,而且是对社会危害最重的一种精神疾病。
据专家介绍,反社会性人格障碍的主要特点就是容易出现侵犯行为,没有责任感,从不考虑行为的后果,喜欢随心所欲。而且,这些心理上存在反社会性人格障碍的人,多数人际关系都非常不好。从变态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些人其实都是“情感贫乏”之人,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冷酷无情,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情感,不能跟人好好相处。一旦触及令这些人情绪失控的触发点,那么,出现的后果将是不可想象的。
应培养良好的心理素质和情商
杀亲犯罪不仅侵蚀、损害了中华民族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家庭伦理道德底线,危及家庭的稳固,影响社会的稳定,导致各种诸如孩子无人抚养、无人监护教育,父母无人赡养等社会问题,此外,它还将严重冲击、震撼社会大众内心深处日益脆弱的家庭伦理观,对大众心理所造成的负面影响是巨大的、隐形的、无法估量的。
“良好的家庭关系是构建和谐社会的基石。”公职律师余红军说,预防这一类的犯罪,一是需要建立和健全法律体系,加强普法教育,杜绝此类犯罪的发生。二是强化伦理和亲情道德教育。三是需要从基本的心理素质去抓,提高全民的文化素养,培养良好的心理素质和情商,学会基本的关爱和沟通技术。四是加强心理健康教育和心理辅导工作,对一些有严重性格缺陷和心理问题者及早干预,防微杜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