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曾经的司机郑永清醒了过来,他条件反射地坐起来,拿过衣服想要往身上套,动作却僵在半空中。他慢慢地清醒过来,又重新躺下去。已经四年了,因为吸毒,他离开驾驶员的位置已经四年,却还是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思维混乱。或许,这只是他潜意识里的期待……
近年来,我国驾驶员群体和吸毒者群体的交叉人群日益庞大,由此所带来的交通事故频发。数据显示,仅2012年间,我国毒驾交通事故就有数百起,当年“4.22”特大交通事故更是一个血淋淋的惨痛教训。毒驾,已经成为继醉驾之后又一重大社会安全隐患。
改行 为多赚钱改行成司机改行
郑永清个高肤白,体态微胖,说话腼腆,如果不是闪烁的眼神和时不时停滞的思维,他看上去几乎就是一个正常人。
郑永清出生在上海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中专毕业的他进入一家国营单位做学徒,靠着聪明勤奋慢慢地转正成为了正式员工。虽然工作稳定,但收入却并不高,作为家中独子,郑永清想要赚得更多一点,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终于,郑永清下定决心辞了职,学车并考出了A照。九十年代初,他成为一名皮卡司机,在上海本市跑货运。市区里做货运,虽然比之前的收入增加了一些,但涨幅并不明显。两年后,在朋友的介绍下,郑永清成为了一名大客车司机,专门开从上海到南京的长途客车。
辛苦 长途车透支体力辛苦
那时候跑长途,条件远没有现在好,郑永清从上海到南京,走的都是国道,单程要几乎一天时间。为了多跑几趟,他常常是白天去,半夜回,而他的车上,也就只有他一个驾驶员。乘客们可以在车上打盹,但郑永清却必须时时睁大眼睛,往往只有在到了南京后在位子上咪一会儿,还没有睡踏实就再重新出发。
虽然辛苦,但收入确实大幅提升,在同龄人还在拿几百块工资的年代,郑永清已经月入六、七千,因为他的勤快,好的时候一个月能够赚到上万块。每次从老板手中拿到上月工资,沉甸甸的钞票总是让郑永清霎时间觉得辛苦也是值得。
家里的经济条件明显有了改善,父母不再那么操劳,自己还买了一套小房子。看着这点点滴滴的变化,郑永清告诉自己要继续努力。
他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力不从心。刚做大巴司机的时候,郑永清每个月几乎要跑十几趟南京,有时候半夜回到家稍微睡一会儿,第二天又继续出发。这样持续半年后,他开始感到体力不支。虽然只有30岁出头,但每天总是头晕晕的,开车的时候常常会走神。
“好好休息一下,不要这么拼。”家人这样劝道,但郑永清却不舍得停下来。他想了很多办法来提神,用风油精擦太阳穴,用指甲掐自己的大腿,都效果不明显。
吸毒 朋友推荐毒品提神吸毒
当了大客车司机后,郑永清认识了一些司机朋友,大多是开长途的客运车和货运车。大家平时不大能碰到,只有在都回了上海后联系一下,喝喝茶、打打牌。一次,郑永清从南京回来后,又参加了这样一个牌局。在打麻将的过程中,他一个劲的打哈欠,精神不佳。郑永清的状态被一个司机朋友看在眼里,牌局结束后,那个朋友神秘兮兮地把郑永清拉到角落里。
“是不是开车太累了,老是休息不好没精神?”朋友问。郑永清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说, “唉,也不知道怎么可以提神。”朋友会心一笑: “我有办法,只要你肯。”原来,朋友的办法是吸食海洛因。
郑永清初一听,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摇头拒绝。但架不住朋友一再劝慰,并表示控制好量绝不会上瘾,再想到每个月的收入,他终究还是迈出了第一步。
刚开始,郑永清每天只吸0.1克,在毒品的作用下,他真得像打了鸡血一样,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却还是 “精神奕奕”。但很快,毒品的副作用就蜂拥而至。他吸食的量大幅上升,到后来,每天必须吸食1克以上。几个小时不碰,他就浑身像被千万只蚂蚁爬一般得难受。而刚开始吸毒时那种 “精力充沛”的假象很快就消失,他的体力比之前更差,只有在吸毒后的一两个小时里有精神,平时长期萎靡不振。
被毒品控制后,郑永清的大客车司机也做不下去了。毒瘾发作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想快点找个角落,拿出那些粉末。在一次开车途中,将车子不慎撞上隔离带后,郑永清辞掉了这份曾经让他无限满足的工作。
戒毒 好司机成了毒品奴隶戒毒
生活还要继续,郑永清找了份开出租车的工作,但这时的他更像是为了毒品而打工。因为体力不佳,他在抢客源抢生意方面永远落于下风,他也从不动脑子去想哪里会有更多机会。他只是不断盘算着什么时候需要吸上一口,有的时候身边正好没有货了,他就要第一时间赶去拿货。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东西,甚至没有红绿灯。“有一天晚上,我从杨浦的家里开车去新客站附近拿货,这段路,只用了一刻钟就开到。”现在回想起来,郑永清不断庆幸自己运气好,没有撞到人。
这个时候,郑永清几乎每天要花800元左右来应付他的毒瘾,此前辛苦开车的积蓄早已挥霍殆尽,而此前买的那套小房子也被他卖掉了。郑永清痛恨这样的自己,他想过要戒毒,也去过好几次武汉的自愿戒毒中心,但心瘾不断,往往在离开戒毒所的当天,他就又复吸了。
因为精神涣散,郑永清开出租车一直是闯祸不断,碰碰擦擦的事几乎每天发生,终于,出租车公司也将他辞退了。
儿子的异样终于引起了父母的注意,在父母不断试探后,郑永清终于承认了自己吸毒的事实。震惊之后,年迈的父母选择接受现实,已过花甲之年的父亲带着郑永清到了江苏老家,三个月的时间,父亲跟他吃住在一起,用最传统的方法帮他强戒。各种痛苦挣扎之后,郑永清似乎真的戒掉了。
然而,回到上海,郑永清又融入了曾经的朋友圈子,始终没有戒断心瘾的他很快就再次被攻陷。终于,他和他的司机朋友在一次聚众吸毒的时候,被警察抓个正着,最后被判强制戒毒两年。
重生 父母扶他走出泥潭重生
离开强戒所的那一天,郑永清被耀眼的阳光刺花了眼,看着互相搀扶来接他的父母,他警告自己再也不能走回头路。
因为有了吸毒史,郑永清的A照被吊销了,他不能再从事车辆营运方面的工作,只好另想办法,缺乏技能的他在找工作的过程中处处碰壁。可让郑永清感激的是,他并没有被抛弃。家人和社工给予了无限关怀。看到儿子灰头土脸地回家,老父亲从来都是鼓励: “只要你好好做人,我们养着你。”而每当此时,老母亲总是准备满满一桌饭菜,告诉儿子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为了他的工作,禁毒社工也是四处奔走,帮他联络了一家又一家单位。
值得欣慰的是,离开强戒所四年了,郑永清没有再复吸,他的档案上已经敲下了 “戒断”的图章。而不久前,他也在朋友的介绍下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虽然工资微薄,但总是自食其力新的开始。
市禁毒办
3000余本驾照被吊销
去年10月,公安部发布新修订的《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新规对毒驾作出明确规定:3年内有吸食、注射毒品行为或解除强制隔离戒毒措施未满3年的,不得申请驾驶证;驾驶人吸食、注射毒品后驾驶机动车或者正在执行社区戒毒、强制隔离戒毒、社区康复措施的,要注销驾驶证。新规从今年1月1日起执行。
上海市禁毒办表示,上海警方积极贯彻《禁毒法》和《戒毒条例》,落实吸毒人员动态管控各项举措,加大收戒力度。对于查处的吸毒人员,凡是符合条件的,均依法采取强制隔离戒毒措施。
按照公安部《关于加强吸毒人员驾驶机动车管理的通知》要求,我市目前共依法注销3684名吸毒人员的驾驶证。
社工建议
驾照审核时可增加毒品分析内容
上海自强服务总社宝山工作站一名长期工作在禁毒一线的禁毒社工表示,客运、货运、的哥等人群更易毒驾,是因为一些毒贩子伪装成乘客等上车兜售毒品。 “事实上,目前最可怕的是那部分隐藏的吸毒驾驶员,他们所暗藏的风险犹如一个个定时炸弹,时刻悬在半空。 ”社工建议,驾驶证审核时可以增加一项毒品分析的内容,通过尿检,可以查出7—10天的毒品吸食情况,通过血检,可以了解3个月内的情况,而通过头发检测,这一时间段可以延长到一年。 “毒品分析或许并不是唯一手段,但至少可以起到威慑的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