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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素男孩35种病症缠身13年 法院驳回赔偿要求


  13年了,上海小伙小峰(化名)的家中依然被阴影笼罩。2000年8月,当时才15岁的小峰患足癣入院治疗,出院时却多病缠身:病毒症、骨样骨瘤、脂肪肝、胆结石、高血糖、第二性征发育延迟、生长停顿、柯兴氏综合征……这35种病征源于激素滥用,纠缠了小峰整整13年。

  可如今,当年治疗小峰的上海瑞金医院仍坚持认为在治疗和用药上医方均无过错,不同意对小峰进行赔偿。春节前,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的二审判决书送到了小峰家,结论是维持原判,对小峰家的各项赔偿要求不予支持。6月,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提出重新进行医学鉴定,却被小峰的妈妈陈娜拒绝,她打算继续申诉。

  羊城晚报记者 李烨池

  激素治足癣

  2000年8月1日,还在上初二的小峰因腿上过敏、足底起泡,在妈妈的陪同下来到了上海瑞金医院皮肤科治疗。陈娜回忆:“当时一位姓冯的专家诊断为‘痒疹、足癣感染',用了1ml的得宝松。”

  据了解,得宝松是一种长效、强效糖皮质激素,当时作为进口临床新药,价格为每支56元。但用药后,小峰的足癣没有被控制,反而迅速扩散,一周后,因为脚上起了成片的脓疱,小峰已经无法走路,只能住进医院。经检查后,小峰足底脓疱有真菌感染。接下来,医院对小峰进行了一系列的激素治疗。陈娜记得很清楚,先是一连打了5天“先锋5号”,又口服了15mg强的松,最后换成强龙40mg静滴。记者查看了小峰2000年8月的病历记录,上面记录的用药和剂量与陈娜的回忆一致。大剂量的用药后,小峰的皮疹表面消退了不少,足底的水泡液也明显减少了。

  可是一旦停用激素,小峰身上又开始长新的红疹,足底的水泡又开始渗出。医生只能重新使用强的松。2000年9月10日,从瑞金医院出院后的小峰发起了高烧,体温达到39.5℃,吓得陈娜和丈夫急忙将儿子送到了上海华山医院。据小峰的主治医师、华山医院皮肤科方栩回忆:“他当时很胖,发着高烧,从头顶到脸、手上、身上都布满了水泡、血泡、脓疱,最危险时,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清醒着。”在华山医院抢救病人最多用8瓶的免疫球蛋白,在小峰身上却用到了11瓶才有效果。经过抢救,命悬一线的小峰逃过一劫。

  35种病征缠身

  可是小峰家人没有想到,这次抢救不过是滥用激素后果的开始。一年后,滥用激素后遗症在小峰身上陆续显现出来。陈娜查阅了一些医学书,翻到激素的禁忌证和不良反应那几页给记者看,哽咽着说:“书上面的不良反应,我们小峰几乎都有。”

  见到小峰一家时,陈娜坐在轮椅上。多年来为了照顾儿子,她日夜操劳,也重病在身,而且情绪特别容易激动;小峰的父亲推着轮椅,头发花白,对记者低声反复说着:“好好一个孩子被毁了。”而默默在一旁席地而坐的小峰已经没办法长时间站立或行走。生于1984年的他身体臃肿,精神萎靡,说话不太连贯,有35种病征,完全看不出这曾经是一个爱打篮球、喜欢弹琵琶的机灵男孩。

  自从2000年被滥用激素后,小峰治病已经花费了这个普通家庭近50万元的医疗费,如今还有包括胆结石、骨样骨瘤等多个手术要做,继续治疗的费用也是一个天文数字。损失的远不止是金钱。陈娜告诉记者,因为生病,小峰的高中阶段几乎没能专注于学习,原本成绩优秀的他最终只考上了上海本地一所二本大学。因为骨样骨瘤等病症,小峰几乎不能走太长的路,“不敢跟学校说孩子生了很多病,只能告诉老师小峰身体弱,免去了体育课”。

  大学毕业后,小峰找到了一份私企的工作。同样有所顾虑,他不敢告诉老板自己的身体情况,每次去医院都以陪母亲看病为由请假,并且尽量在上午10点前赶回公司上班。可是纸是包不住火,多病缠身的事还是让公司老板知道了,小峰也很快被辞退了,“老板只给了200元”。如今的他一直失业在家。

  法院驳回赔偿要求

  无奈之下,小峰的家人只好将瑞金医院告上了法庭。然而,一审的判决驳回了小峰要求瑞金医院的各项赔偿请求,医院基于人道主义自愿补偿小峰10万元。小峰和家人不服,于是继续上诉。二审于2012年12月4日开庭。2013年1月,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维持原判。

  “一个小小足癣进的医院,出院后得了那么多病,为什么不是医院的错?”小峰和母亲陈娜对法院的判决很不服,他们认为,法院说依据不足,问题出在3份鉴定报告上。

  第一份鉴定报告是医患双方共同申请的上海第二医科大学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2002年8月26日的鉴定,结论是“本医疗事件不构成医疗事故”,只有薄薄一张纸。“二医大是瑞金医院的上级单位,‘老子’鉴定‘儿子’,怎么能让我们相信?”陈娜指着这份鉴定说,“没有鉴定时间,没有鉴定专家,用药时间错误,病人初始的概况及病人发病时的症状,做过的检验报告,从医学角度阐述四种激素有什么不良反应等等,这些都未进行陈述。只有一个空泛的结论。”

  陈娜认为这份鉴定完全不合格。她拿出了另外两份鉴定报告:一份来自南京医科大学司法鉴定所,一份来自北京华夏物证鉴定中心。这两份鉴定报告都明确了医疗损害、因果关系及医院方存在的过错。然而这两份鉴定都是小峰家单方委托,因而得不到法院的认可。“一审法院说要有鉴定才能受理,但法院不组织鉴定。我们只能自己找了鉴定”。

  当被问及为什么一直是单方委托鉴定时,陈娜表示:“直到2009年,一审法院才组织鉴定,但司法部司法鉴定中心和上海市医学会都因超过时效退卷了。”

  为小峰提供法律援助的上海市国和律师事务所律师郑菊萍认为,本案的案由是医疗损害纠纷,二医大的鉴定是针对是否构成医疗事故鉴定,所以其结论不能在本案中予以适用。郑菊萍表示,法律没有规定单方面的鉴定就没有法律效力,鉴定意见能否被采信应看它的内容,“瑞金医院可以从专业角度对两份鉴定结论进行指出,也可以要求鉴定专家出庭,从专业角度逐条提出异议。”

  但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认为:“在两次鉴定过程中,瑞金医院均未参与,既没有对鉴定的病史材料进行质证,也没有发表答辩意见……小峰并无充分的证据证明瑞金医院存在滥用激素的医疗过错并由此造成其一系列的损害后果,故其要求瑞金医院赔偿损失的上诉请求,依据不足,本院难以支持。”

  不过陈娜表示,他们不会放弃继续申诉。春节前夕,小峰向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提出再审申请。

  6月24日,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决定在就此案进行再次听证。听证会上,法院提出重新进行鉴定,却被陈娜拒绝了。“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自学法律,小峰的案子符合再审的条件,没有必要重新鉴定。”陈娜表示,法院一直未明确表示是否再审,“他们是在‘捣糨糊’,想劝我们撤诉。”

  如今,小峰的身体依旧很虚弱,尤其是胆结石的直径太大,如果要动手术就必须去掉整个胆囊,现在只能靠着中药调理,也没有身体条件再去上班。陈娜说,小峰每天都去图书馆看书,学习医疗常识和法律知识,“他希望在今后的申诉道路上,能够更加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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