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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中村:十年人口增数十倍 多来京务工人员

  ■本报记者 吴楠

  编者按

  H7N9禽流感进京,首个病例和首个病毒携带者分别发现于顺义区后沙峪镇古城村、朝阳区崔各庄乡奶东村这样存在了多年的城乡结合部。

  破落的“城中村”,被视为城市发展的死角,也被蚁族奉为喧闹都市的栖身地。多年来,北京市大力进行“城中村”改造工程,试图改变这一状况,新一轮的环境整治攻坚工作也正在进行中,我们希望通过这组调查,能让各方不只看到H7N9的潜在风险,更能读出城中村的公共卫生安全隐患。

  天通苑东北不到两公里,昌平区北七家镇东南,通向燕丹村的道路崎岖不平。沿路车辆扬起的沙尘,让人避之不及。

  北七家镇下辖多个村落,燕丹村是其中之一。在北京市政务网站“首都之窗”上,说明该村为北京市城乡结合部市级重点村。靠近著名居住区天通苑的地理条件,吸引了大量来京务工人员居住。

  聚集的人群,密集的房屋,恶劣的环境,燕丹村所面临的公共卫生安全隐患一目了然。

  A

  垃圾遍地有 污水顺街流

  走进燕丹村村口,一股臭气扑面而来,令人掩鼻。

  向前走个十几米,就能看到一处垃圾堆放点,生活垃圾、建筑垃圾混杂,堆了足有半人高。一摊倾倒不久的酸豆角,在垃圾堆边格外显眼,散发出一种酸臭的味道。

  再向前,酸臭的气味渐渐被更浓烈的臭味替代。那是下水道淤泥所特有的味道,让人有作呕之感。

  气味的来源,是街边的一条几无遮盖的臭水沟,污水直接沿着民居流淌。水道底下的污泥清晰可见,时不时还能看到垃圾混杂在污水之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站在沟边,用一条长长的铁棍搅着污水,从中挑出黑色的塑料袋碎片。

  “你不通一通,过段时间就该堵了,脏水流得满街都是。”清理臭水沟的老人是燕丹村居民,水沟旁边就是她家的大门,为了行走方便,一块石板被铺在水道上。

  说起村中环境,老人一脸无奈:“还用问吗?一看还不知道,成垃圾村了。等天热了更臭,都没法出门。”

  老人住所不远处,又有一处垃圾堆放点,说“堆放”并不严谨,垃圾没有塑料袋包裹,杂物散落一地。再加上拾荒者的翻拣和野狗寻找食物,垃圾散开的面积更大,乃至侵占半条道路。

  类似的垃圾堆放点,几乎50米就有一个,转过每个街角,居民都要小心翼翼躲过垃圾。总有躲闪不及者,突然一脚踩入垃圾堆,又若无其事地离去。

  与垃圾堆交错分布的,是四通八达的臭水沟,据村民透露,村中没有下水管道,每家每户的污水,都会排入臭水沟,包括厕所中的屎尿。所有污物随着污水在村中漂流,最终汇集到一起,流出村外。

  垃圾堆、臭水沟——两个元素杂糅、连通,成为一条肮脏的循环链,臭水沟像是血管,垃圾堆则像一个个器官,垃圾掉入水中冲走,又被人捞起随手丢弃,形成新的垃圾堆,在村中逐渐扩散……

  整洁菜市场 只因有人管

  看过燕丹村的村貌,再走入燕丹村菜市场内,清洁的景象几乎不能让人相信。

  “跟村里比,这环境就够好的。”村民李先生表示,由于市场规模大,环境好,附近村民来这里买菜、买肉的众多。虽然商家较多,但菜市场内管理严格,随便抛弃垃圾的现象很罕见,食品的质量也有所保证。“禽流感以来,卖鸡的人就主动关门了,省得让大家被传染。”

  “我们市场自己雇了两个人专门打扫卫生,自然比外面干净。”据燕丹村菜市场的管理人员介绍,菜市场建设已有十二年的时间。从最开始的一个大棚,逐渐扩建成由四个大棚及周边市场组成,经营类别包括蔬菜、水果、生熟肉类、主食调料等多品种的综合菜市场。

  有管理人员四处巡视,市场销售人员统一着装,菜市场环境因此能够保持,“主要还是有人管”。

  燕丹村无人管理?这也并非事实。早在2010年,燕丹村便传出过整治方案,甚至一度传出全村拆迁的消息。据《北京日报》2010年报道,燕丹村是昌平区7个挂账村之一,是定点扶持目标,时任昌平区委书记关成华曾告诉记者,要“通过部门联动的机制,改善燕丹村的村容村貌,治安、交通环境,今年特别是在外来人口的服务与管理方面要更上一层楼。”

  然而官方表态,并没有完整落实。有村民透露,在挂账村整治的消息传出后,燕丹村有各种整治方案,不少兴建出租房的村民,因此停下修建工程。可是一段时间后,并未见大的修整项目,村中乱建乱搭之风又起。

  2012年,村中针对臭水沟问题开始修整上下水工程,一冬过后,工程进展难称迅速,部分村民对于工程的效果,也抱有悲观态度,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村民表示,工程能否见效,还要靠上级管理部门重视。“水管能不能修好不知道,这路又给刨烂了,大家更不在意环境了。我觉得还是重视程度的问题,大家都希望市里领导来我们这儿看看,给我们多点关注。”

  探源

  十年城中村 人口增了数十倍

  “原来我们村不是这样”

  十年城中村 人口增了数十倍

  如果只是“脏”,还不能显示燕丹村的卫生困境。行走在垃圾中的人们,仿佛一个个“细胞”,将可能产生的污染传播到各处,而“细胞”的个数,正在飞速增长。

  “原来我们村不是这样,道路也挺整洁的。人多了以后,这环境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村民孟先生回忆,原本燕丹村仅有数百户人家,两千余人。进入新世纪,外来人口开始出现在村中,2005年之后,进入村中的外来人口越来越多,村民纷纷兴建简易楼房,开始了“吃瓦片”的生活。至今十多年过去,几乎家家户户都盖了简易楼:十平方米左右一间房,可以供一到三个人居住;三到五层的小楼,能提供几十套住房;更有上百套住房的公寓,可供数百人居住。“我们的田本来就不多,也都包给别人种了,村里大多数人家都盖房租出去,光租金一个月也有万儿八千。”

  说租金有“万儿八千”,可能还是谦虚之词。网络上燕丹村的租房消息颇多,平均租金在每月四百至六百元之间。村民所盖小楼,即便以50户计算,每月租金均可达近三万元,这还没有计算租金更高的门脸房。

  与此同时,由于外来人口众多,燕丹村的住房非常抢手。村民透露,盖好的房子很快就能租出去,村中鲜有空房。巨大的经济利益推动下,村中所有空地都盖满住房。村西头,一座新楼正在营建地基。通过现有部分建筑推测,这座新楼也将有近百间房屋可供出租,能为燕丹村“添丁”近千人。

  数年不断的人口流入,让燕丹村的生态濒于崩溃。据村外来人口登记部门数据,目前燕丹村登记居住的外来人口超过5万人,这还不包括“没来得及录入的”新生儿童和“没有录入”的未知人口。而按照多位村民对燕丹村人口的估计,外来人口的数字可能达到8万人。

  “生活环境是差,一出门就是垃圾,可怎么办呢?我就挣三四千,总不能都租了房。”陈硕(化名)居住在燕丹村已近两年,他自认在身边人中“赚得算多”,可巨大的经济压力还是让他选择留在燕丹。两年里陈硕拉过两次肚子,但没有得过其他疾病。“环境是差点,但毕竟在北京,卫生能差到哪去?见到垃圾躲着走就行了。咱又不是吃垃圾的。”

  五万村中人 全靠六个清洁工

  “夏天水沟里的水全泛上来”

  五万村中人 全靠六个清洁工

  村民许女士对儿童卫生状况颇感担忧。村西的一座幼儿园中,有200多名孩子每天在这里上学,门前也是垃圾遍地。逢到夏天大雨,水沟中的污水,还有可能直接流入幼儿园。“村里野狗多,到处乱跑。很多家长也不上心,孩子就在垃圾堆旁边跑,是没得病,可真得病怎么办?”

  燕丹村密集的人群,不仅在村子附近工作。每天清晨,途经这里的公交车,都会将一车车“燕丹人”运送到京城各地,当地人形容这一景象犹如“打仗运兵一样”。若出现传染病,这种潮涌式的流动,将把疾病迅速传递到京城的各个角落。

  禽流感已让村民有所担忧。目前村中销售活禽的商家已经关门歇业,卖麻辣鸭脖的店家也鲜有人光顾。

  “是人都怕死,商家也不会为了赚钱就不要命啊!可这卫生环境不是我们管得了的。”一位在村里经营果品的商贩表示,村中人口多产生垃圾多,却只有几位环卫工人,根本无法承担如此多的垃圾清运量。

  “我们早上扫一圈,中午再出来扫,根本扫不过来。”上午10时,环卫工周师傅正将路上的垃圾一锹锹铲入已满满当当的垃圾车。已在燕丹村做了三年环卫工的周师傅表示,村中共雇佣四人清运垃圾,还有两人专门清淘水沟。由六人组成的清扫队伍,想要清运五万人制造的垃圾,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周师傅回忆,清扫工作最先由村里人负责,碍于邻居面子,许多居民不会随地乱扔垃圾。当环卫工变成外地人后,乱扔垃圾的居民逐渐增多,“劝了还挨骂”,于是垃圾清运工作越来越难。

  如果说垃圾问题是“软件”问题,那么水沟横行则是“硬件”亏欠。据村民透露,由于村中水沟、道路等硬件还是十多年前修建,过度损耗下已无法正常运作。这些为两千人设计的“血管”,如今要承担五万人的负荷,何况还患上“血管栓塞”。“最可怕的是夏天,一下大雨,水沟里的水全泛上来,满街都是屎尿,躲都没处躲。”如今已是四月,燕丹村民们最怕夏天的来临,到那时,垃圾和污水将是一年威力最大的时候。“我们都希望能尽快解决一下这些问题。” 文并摄 J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