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虚报种粮面积骗取国家补贴 专家称种粮直补政策已失实效须改革

　　中国农民迎来了史上最宽松的种粮环境，农业税取消了，还可按种植面积领取种粮直补。

　　不过，总有一些人试图钻制度的漏洞捞好处，虚报种粮面积、骗取种粮直补的事在农村基层就时有发生。日前，广东海丰查处了一起村长骗补的案件，而据记者调查，他属于“再犯”，7年前就曾因骗补被抓现行。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郑风田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表示，已经施行了9年的种粮直补政策已经站到了改革的关口。

　　文、图/ 本报记者 张博伦

　　“你看，从这里到那里，原来都是种粮的耕地，现在都被挖成了鱼塘。”海丰县赤坑镇下兰村的几位村民在村口指着农田向记者诉苦。

　　耕地稀缺村 人均三分三

　　田野上鱼塘成片，几台挖掘机停在机耕路上。从地势对比看，这些鱼塘都是从农田改造而来的，部分鱼塘已养起了水产。

　　村民余汉良说，下兰村下兰小组共有2100人，人均只有0.33亩耕地，靠种地无法糊口。2003年，当地国土部门改造了700亩左右的甘蔗地。

　　这些耕地并未真正用于种粮。从2010年开始，村长余创乐将总面积约1000亩的农田承包出去用于水产养殖，租金100~300元/亩/年不等；余创乐本人也包下了其中的20亩。这引起了部分村民的不满。“人均耕地这么少，政府出钱帮我们开地，为何又要改回去？”他们开始联名告状，还推算出，余创乐存在虚报种粮面积、骗取种粮直补的嫌疑。

　　去年10月，村里把鱼塘的租金收入拿来分红，绝大部分村民都领了60元/人的钱，余汉良和余大协等少数村民却不乐意：“我们不要钱，我们只想把那些鱼塘改回耕地，分给村民们种粮食。”

　　究竟补多少？一本糊涂账

　　几位村民向记者反映，村民们拿到手的种粮直补款金额各不相同，80元/亩/年上下不等。而据他们所知，去年政府实际发放的种粮直补金额为79元/季/亩。

　　记者翻看村民余义明出示的种粮直补专项存折发现，余义明一家去年共拿到1590.8元种粮直补，他家共35口人，全家耕地总面积为11.55亩；去年种了两季水稻，也就是说，种植总面积为23.1亩（11.55乘以2）。他认为，照79元/季/亩的标准算，应该到账1824.9元才对。

　　村民们了解到，申请种粮直补的程序是这样的：村里统计种粮亩数后报给镇里，镇里核查后上报，国家和省里按面积发放补贴，由镇财政所打到每个农民在农村信用社开的存折里。

　　几名村民算了算平均数，发现对不上，怀疑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今年春节期间，村民们在广东省网络问政平台上传了举报信，要求有关部门调查该村存在的耕地问题及与之相关的骗补问题。

　　骗补入公账？ 他是活雷锋？

　　春节后，赤坑镇组成调查组开始调查此事。赤坑镇镇委书记马学仲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调查发现，余创乐虚报了约294亩种粮面积，涉及金额近7.8万元。

　　“村民控诉他贪污，我们没这么认定，因为这些钱都进了村集体的账户，并没有落入他个人的口袋。县纪委已经指示我们镇纪委叫他把钱退回来了，目前这7.8万元已经缴入了县财政。”他进一步解释说，目前，有关此事的调查仍在进行中。

　　村民们无法接受这样的调查结果。“他费尽心机虚报种粮面积骗补，最后把骗来的钱打进村集体的账户？难道他是甘愿冒着犯罪风险也要一心为村集体谋福利的‘活雷锋’？”有村民这样质疑。

　　村民们的质疑有其依据，余创乐是个有“案底”的村官。记者从纪委有关负责人处获悉，这并非余创乐第一次牵涉骗补，2006年，他曾为一己私利而虚报124亩的种粮面积骗补，最终露馅，并于2009年底被处以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通过虚报294亩农田要获取7.8万元直补款，需要“连续作案”。虚报面积从何得来？马学仲回答说：“其中有（已经）开成鱼塘的。目前正在核查私自改耕地为鱼塘的面积，国土部门还没介入。”

　　赤坑镇镇纪检负责人欧世勇则告诉记者，余创乐本人的确经营了几十亩鱼塘，全村的鱼塘中哪些是合法的、哪些是非法改造的，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针对种粮直补款标准不一的质疑，马学仲否认：“克扣截留？不可能！种粮直补由镇农办负责核查，县财政拨款给镇财政，镇财政联合镇农办发放，直接打入农民存折。

　　2011年下兰村（小组）上报材料中，该村早稻与晚稻的种植总面积为1367.7亩；而在其2012年上报材料中，早稻与晚稻的种植总面积为1072.7亩，减少了295亩，与已查实的余创乐虚报的面积极其接近，可见，事发后农业局修正了材料。

　　几位下兰村的村民都表示，该耕地总面积为693亩。而根据上报的材料，2012年该村的晚稻种植面积为736.3亩，种植面积大于耕地面积，存疑点。

　　农业局的有关人士解释，实际种植面积与申报面积是两回事，关键得看村民申报了几亩，政府按申报面积发补贴。据介绍，在废除农业税以前，农民们为了少交税，普遍瞒报实际种植面积；后来农业税取消了，并按面积发放种粮直补，又有大量农民虚报种植面积，相关工作一度出现混乱。为了快刀斩乱麻，政府出台办法，统一规定根据当初交农业税的亩数申报直补。

　　专家说法

　　“人人有份”成效差

　　“论功行赏”是趋势

　　就粮食直补政策目前出现的问题，记者采访了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郑风田，他指出近几年基层种粮直补政策的实效很不理想。

　　近年来农资价格上涨幅度很大，而补贴金额并未与农资价格的上涨幅度挂钩，以至于还不足以抵消农资价格的上涨部分。加上现行的种粮直补政策讲求“人人有份”，分到每个人手里的钱少之又少，激励作用被稀释。

　　政策初衷并未实现，实际情况是：有补贴，该进城打工的农民照样进城打工；没补贴，想留在农村种地的农民照样种地。

　　可喜的是，今年国务院“一号文件”已明确提出要对这项政策进行调整。文件指出，“新增补贴向主产区和优势产区集中，向专业大户、家庭农场、农民合作社等新型生产经营主体倾斜”。

　　水稻专家袁隆平一直建议，应按农民实际上交给国家的商品粮数量发补贴，“一号文件”采纳了这条思路，重点奖励种粮大户和种粮大县，按上交给国家的商品粮数量“论功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