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儿童学校校九年坚守:师资短缺欠债数十万
从2004年建校至今,菏泽定陶留守儿童学校已经走过九个年头。与最初只招来38名学生时的“青涩”相比,如今已有418名学生的校园已羽翼渐丰,成为十里八乡的“名校”。作为省内首家留守儿童学校的创办人,校长刘传玺自认“算是成功”。但说起因建校办学欠下的数十万外债和紧张的师资力量,已经56岁的他还是长叹一声,摆手叹息。他承认,如果自己不办这个学校的话,不会有如此的经济负担,也不会过早疾病缠身。5月31日,目送儿童节前夕前来慰问的领导远去后,刘传玺说,九年来社会各界对这些孩子和这所学校,一直在给予关心和帮助。但即便如此,学生们仍住在让定陶县教育局局长陈承杰感到“酸楚”的宿舍里。在未来,他对这些关爱依然渴求。
养殖场里的学校“定陶县留守儿童学校”几个暗红色大字,立在一座正对校门口的两层红砖楼上。
56岁的刘传玺站在楼前,他对这座红砖楼充满感情——这座菏泽地区第一座农村教学楼,是他在31年前和其他老师们一手建起,那时他刚刚调任到这所刘楼小学任教。未曾想,它建成二十多年后,再次成为刘传玺创业的起点。
时间追溯到2004年。在当地教委工作的刘传玺在北京学习时,第一次详细了解了留守儿童的概念。回家路上,他遇到了正在街边看孩子的同村长辈。“闲聊时候他告诉我,孩子的父母都在北京打工,也曾把孩子接到北京读书,但没几天就回来了。”刘传玺回忆说,询问之后才知道,除了上学开销太大外,孩子在北京无论是语言还是生活习惯,都不适应。
寒暄后,他起身。身后的长辈喊住已经骑上自行车的他:“传玺,在家的孩子这么多,你看咱能不能办个学校?”
多年之后,刘传玺说,这幕影响了自己办校决定的聊天场景仍历历在目。
性格风风火火的刘传玺在此后几天,就开始着手为脑海中的留守儿童学校选址。再次来到老家的刘楼小学时,他却发现这座曾经辉煌的小学,在2000年合校并点后空置,已衰败不堪,当时负责代管学校的村委,甚至把校区承包出去搞起了养殖,“教室墙角的猪粪都堆得半人高。”
为了能尽快使养殖户腾出学校,刘传玺自掏了1800元作为承包费付给对方,三天后,养殖户搬离校区。在取得当地教育主管部门的许可支持后,2004年暑假,在建校资金紧张的情况下,刘传玺带人用20多天时间,将这所小学重新打扫出了一副学校的模样。
但当学校正式挂牌后,招生工作却进展的并不顺利。出于安全和现实因素考虑,2004年第一年招生,学校共设三、四、五年级,共招来38个学生,每个班十名留守儿童。包括刘传玺在内,全校仅有5名教工负责他们的学习和生活。由于师资不足,一人担任多个班级、多个科目的教学工作。
2005年,定陶留守儿童学校在校生增至50余人,2006年增至80余人,2008年学校增加了1-2年级,在校生增加至150人。2009年,该校首次有了6年级。截至目前,全校已有418名在校生,前来求学的学生从附近的几个乡镇扩散到周边的成武县、鄄城县等。
一份新的作息时间表显示,这里的孩子们夏季五点多就要起床晨读,晚间还要自习到七点多,用刘传玺的话说,“全天候学习”。5月31日,又逢周五。和以往一样,这天午饭后,校方租来的客车会把孩子们送回家中,周日下午再逐个接回,如此循环。
留守儿童“专家”
2011年4月,央视《焦点访谈》将镜头对准了这所留守儿童学校,艰苦的办学条件令不少观众动容。节目播出后的当年暑假,一座政府兴建的两层新楼在校内落成,成为孩子们的新教室。“学会生存,学会做人,学会学习”的标语标注于新楼醒目位置。刘传玺说,这个排序自有其道理。“远离父母,学会生存是第一本领。”
菏泽是山东劳务输出大市,定陶又是菏泽劳务输出大县,同样是留守儿童较为集中的地区。刘传玺介绍说在农村,大多数青壮年都外出打工。在这所留守儿童学校中,不乏双亲都常年在外打工者。
一名学生告诉记者,因为爸爸外出打工去了,自己才被送到这所学校读书。“可爸爸不出去打工的话,家里就没钱,那怎么办?”对于这个问题,读五年级的他还无法解答。反复咂摸几次嘴后,他皱起眉头强调:“反正就是不想离开爸爸。”
多年来与留守儿童为伍,让刘传玺对这个群体极为熟悉。在他看来,和其他孩子相比,留守儿童在学习中缺少指导,在生活中缺少照顾,在行为上缺少管理,在感情上缺少沟通。
如果无人照看,留守与流浪就只有一步之遥。“很多家庭无力看管的孩子,一到周末就基本在外面跑着玩,像个流浪汉一样。”刘传玺说。
为了弥补亲情上的缺失,包括刘传玺在内的所有老师,都扮演着双重角色。“一天24小时,即便是睡觉时间,老师也都陪在学生身边。不仅指导学生学习,也要照顾他们的生活。”校长刘传玺告诉记者,在定陶留守儿童学校,教书育人的老师同时也扮演着父母的角色。
有曾在走读制学校任教的老师告诉记者,在这所全封闭的留守儿童学校里,工作量能增加一倍多。
而学校的外聘生活老师李继荣,自己的孩子也在这所学校内就读。白天她和其他生活老师一起照顾孩子们的饮食,晚上则和学生们一起睡在由教室改造成的宿舍内,她的床位安置在了讲台处,而其他学生则睡在紧挨的高低通铺上。“现在的孩子难管,管轻了不行,管重了更不行。”她笑着介绍说,三年级的孩子最好管。“再小的还不懂事,五六年级的就开始不听话了。”
而为了改变学生性格,刘传玺开始在学校里成立各种兴趣小组。每天下午课后,定陶县留守儿童学校的学生们便开始集体参加活动,做各种游戏,学校还成立了乒乓球、武术等十个兴趣小组,让每个学生都能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转移他们想念家人的注意力,改变沉默敏感的性格。
九年的办学过程中,刘传玺也在不断摸索。他告诉记者,因为对家庭经济状况过于敏感,曾有学生出现过为省钱舍不得买馒头吃的现象,为此他在校内建立了存取钱制度:每周一,学生把家里给的零花钱全部存于班主任处,学生需每天支取,无论支取过多或过少,老师都会过问。
无法回避的压力
5月31日,一场名为“快乐童心畅想六一”的节目演出在定陶县留守儿童学校教学楼前开演,县委书记张毓华等前往观看。准备了几个小时的演出,并未有机会全部展示。目送还得去另一所学校的领导们远去后,刘传玺终于可以坐下歇息一会儿。“这些年,领导们都很关心,社会各界也很支持,”学校的一间活动室里,刘传玺将几个月前受伤的右腿平放到板凳上,把目光转到窗外。短暂的停顿后,话语的转折也随之到来:“但这些年确实不易。”
据刘传玺介绍,在建校前期,基础设施投入,几乎全靠他自己苦苦支撑。“别说是亲友借遍,就连大女儿的嫁妆钱,都被我投进学校了。”他曾算过一笔账,2004年至2007年间,他向这所学校的投入达到了129万多元。但即便如此,学生们仍住在由老教室改造、让定陶县教育局局长陈承杰感到“酸楚”的宿舍里。
除了此后政府买单偿还的54万基建款项,和自己已经还清的15万元,至今他仍有60多万的外债——因为债主众多,以至于有老师将初次到校的记者当做了讨债者。
他向记者描述着自己借钱还债的不易:拎着两瓶酒一条烟去河南濮阳找老同学,失望而归;当晚踏上去辽宁盘锦的火车,从表亲家借的三万元,返家的火车上,手一直没离开过装钱的口袋……
在2007年中小学停收学杂费后,这所民办小学的进账更加捉襟见肘,随着物价上涨,原来略有结余的学生餐费、交通费等也日渐紧张。刘传玺并不讳言自己的债务:“没办法,遇到债主我只能好言相待。一旦有钱,我就先还点利息。”好在是公办学校,刘传玺不用为教师的工资发愁。对他而言,目前自己最期待的,是希望能找到一家赞助企业,“能帮我先还上这60万的外债,那样我就不用为利息忙活了。企业的这部分钱,可以再约定分期偿还。”
沉重的经济压力,让刘传玺近年来身体状况变得糟糕。5月31日午饭后,刘传玺从包里拿出了随身带着的药,“一天六顿”,说完,一把药片仰脖咽下。也正因如此,家人也不希望他再如此奔波劳累。担忧还不仅如此。今年年初,有医疗志愿者前往学校为孩子们体检,检查结果却并不乐观。“从检查结果看,80%的孩子都患有鼻炎,极有可能是经常感冒留下的后遗症,还有部分孩子扁桃体肿大严重,这些情况让人忧心。”菏泽市中医医院耳鼻喉科医生王新龙说。此外,其他体检环节反馈结果也不容乐观,像孩子们近视、龋齿的现象也比较多。
师资力量的短缺,则是刘传玺的另一块心病。他告诉记者,目前学校有八个班,包括自己在内共有11名教师,“最低要求也得16个人。”他还看中了学校后面的一块空地,想拿来为孩子们建一个标准操场,建一处劳动基地。
九年走来,随着学生、家长的认可和管理上的日渐完善,让刘传玺自认“比较成功”,“说到底,从良心上讲,我做了一件好事。”
就在不久前,刘传玺在菏泽遇到了此前在教委工作时的老同事,对方惊讶已经56岁、开始谢顶并患有多种慢性病的“老刘”还在一线。他却告诉对方,起码要干到60岁才能退休吧——因为在未来几年,刘传玺还要为“冲出鲁西南,打进趵突泉,争取到人民大会堂去发言”的梦想继续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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