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报记者 余姝 通讯员 贾静淅 岳越

　　义卖画作募款8472万元

　　力钧微博中所说的义拍发生在2008年5月29日。汶川地震当天，川籍艺术评论家吕澎正在北京参加讨论会，第二天，吕澎与身处灾区的川籍艺术家周春芽通话，他们都认为：“作为艺术家，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共识很快达成：吕澎决定暂不回四川，而是留在北京组织艺术家举行一次当代艺术赈灾拍卖。

　　周春芽迅速与北京保利国际拍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京保利”）拍卖执行董事赵旭联系，商量由“北京保利”来组织“情系灾区，倾情奉献中国当代艺术家为地震灾区捐献作品义拍”，吕澎和周春芽负责组织艺术家参与。短短几天，他们与方力钧、张晓刚、岳敏君、吴山专、何多苓等数十位艺术家取得了联系，很快便召集了一百多名艺术家。

　　画家钟飙历时十几天创作的《体温》成为拍卖会上首件拍品，被以远高于市价的123.2万元买下。5月29日拍卖当天，北京保利称“考虑到收藏家的爱国热情，尽量进行了准备，但现场的场面还是远超过事前估计”，千余个座位座无虚席，115件画作全部被拍出，拍卖会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共募得善款8472万元。

　　这是当时民间组织的、为汶川地震筹款最多的义拍活动。北京保利官方网站的拍卖纪录里，至今仍展示着这些义卖画作及其详细介绍。

　　红十字艺术家慈善基金“流产”

　　2008年7月17日，善款捐赠仪式在成都举行，据当时媒体报道，红十字会给每位捐赠者开具了发票。因为善款数额巨大，根据参与义卖全体艺术家的意愿，艺术家与红十字扶贫开发服务中心（以下简称“红扶中心”）共同成立“红十字艺术家慈善基金”，将善款全部用于汶川地震的灾后重建。对此，99艺术网董事长杨凯称：“（成立基金）是想专款专用，并且作为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长期慈善项目。”杨凯参加并见证了赈灾义拍，并现场买了两百多万元的作品。

　　此前，艺术家代表周春芽、王广义、方力钧等已赴四川省都江堰、映秀等重灾区考察，并与当地政府沟通协商，敲定灾后项目营建选址、招投标等事宜。

　　“红十字艺术家慈善基金”的第一笔划拨资金500万元，拟用于建设“红十字博爱艺术中心保利当代艺术学校”，考虑建在青城山。据悉，2007年7月，也是由周春芽、王广义、方力钧等8位当代艺术家与都江堰政府合作，拟在青城山建设8座分别以8位艺术家名字命名的美术馆。“因为地震，没建起来，可能艺术家们对青城山还是有情感在。”杨凯解释。但是，这笔500万元资金并未按计划落实，“红十字艺术家慈善基金”也没有成立。不久之后，八千万元善款由红扶中心“交给了红会”。

　　五年后才知道善款已“改嫁”

　　当时负责管理八千多万元善款的“红扶中心”，是由中国红十字会主管的民办单位。一份2010年的红扶中心年度报告显示，该中心共8名工作人员。钟飙称自己并不了解这一情况，而北京保利执行董事赵旭则认为：“只要能把善款送到灾区，8个人也够了”。时任红扶中心理事长的陈明仁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称，确实收到了8000多万元的善款，但因为红扶中心不具备实施能力，“没多久就上交给总会了”。

　　杨凯告诉羊城晚报记者，由于“红十字艺术家基金”没有成立，“周春芽作为义卖发起人，怕处理不好有所疏漏，经过跟艺术家们商量，决定把善款直接捐给红会。”赵旭则称由于“郭长江总会长说不能成立艺术家慈善基金会，要把钱交给总会统一捐给汶川，由总会统一处理。”红十字总会让捐款方签了同意捐款给汶川的意向书，并承诺使用后会通知捐款方。

　　5年过去了，学校并未建起，艺术家们也未收到过红会任何书面或口头的捐款使用说明。

　　今年4月29日，中国红十字会总会终于在微博上给出解释，称原定项目未能落实，这一百多位艺术家的义卖善款被用于2011年1月由红会启动的“博爱家园”项目。此时方力钧的微博追问已过去5天。“北京保利捐款意向是用于汶川地震灾后建设，将100多位艺术家的捐款用于博爱家园，这与捐赠人意愿总体上是一致的。”红会在“关于百名艺术家捐款使用情况的说明”中这样认为。

　　对此，一些艺术家对红会的回应感到“极度失望”，钟飙向羊城晚报记者表示：“博爱家园虽然也是慈善项目，但并不是让我拿出作品捐赠的最初理由。”而方力钧则在微博中表示：“虽然迟了五年，但终于知道了善款去向”。

　　8472万元善款已用掉8470万元

　　在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红会称“由于捐方所提援建项目最终未能纳入四川灾后重建规划，致使立项选点工作一直没有落实。为使捐款全部用于灾后重建工作，根据汶川灾后重建的实际情况，经总会执委会研究，决定使用北京保利的捐款在川、陕、甘等受灾省区援建博爱家园”。

　　随后，红会公布了一份博爱家园项目分布表，详细列举了博爱家园的地理分布情况，但其具体账目明细至今未公开。按照红会的说法，作为人道公益项目的博爱家园在城乡社区开展，建设防灾减灾基础设施，设立博爱生计发展基金，普及防灾减灾、自救互救、逃生避险、卫生健康等知识。从2010年开始，红十字会累计在受灾省区立项援建“博爱家园”242个，资助标准35万元/个，已用掉8472万元善款中的8470万元。

　　记者查阅了红会博爱家园项目相关的大量介绍、报告、讲话、报道，从未提及款项来自2008年的艺术家赈灾义卖。对此，红会在微博中向捐款人致歉，称自身在“捐款使用、灾后重建从决策到实施的全部过程中，及时与捐赠人沟通做得不够，对捐赠人的服务做得也不够。”

　　“清晰交代”尚无时间表

　　我国《公益事业捐赠法》则规定：“受赠人与捐赠人订立捐赠协议，应按协议约定的用途使用捐赠财产，不得擅自改变捐赠财产的用途。如确需改变用途的，应当征得捐赠人的同意”。《红十字法》第13条也规定，在处分捐赠款物时，应当尊重捐赠者的意愿。

　　据红会工作人员介绍，若捐款需改变用途，一般由筹资财务部与捐款方沟通，了解对方意愿，在达成一致的情况下做出决定，并移交项目部门执行。8472万元捐款改变用途是否履行了这一程序？红会至今未给出答复。

　　事发后，中国红十字会社会监督委员会（“红监会”）新闻发言人王永称，红监会在事发后第一时间责成中国红十字会公开道歉且说明善款去向。记者尝试联系王永并提出采访要求，王永回复：“请和社监委秘书长黄伟民联系。”并提供了黄伟民的电话。但黄伟民表示不方便就此事发表言论，“目前还在审查阶段，但是一定会再给大家一个清晰的交代。”当被问及何时有“交代”时，黄伟民说：“雅安前线抗震救灾分散了很多精力和时间，所以具体时间也说不清楚。”

　　余姝、贾静淅、岳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