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沧县23年未停止红水排放 村民夏季不敢开窗
来源:
《新闻1+1》2013年4月8日完成台本
红水“红人”红牌!
主持人 白岩松:
您好观众朋友,欢迎收看正在直播的《新闻1+1》。河北沧县一处地下水呈现了红色,当地的环保局长对此解释说红豆煮水也会出现这种状况,迅速地使自己变成了网络和媒体上的红人。然而4月5日的时候,他被当地亮了红牌,被免去了环保局的党组书记这个职务,并且建议免去环保局局长这样的一个职务,但是要当地的人大最后来定。红水、红豆、“红人”、红牌,事情到此为止了吗?接下来红牌还应该亮给谁,才不会在我们的生活中再出现红水呢?今天我们继续关注。
(播放短片)
解说:
几天来,因为一个不符合逻辑的错乱比喻,河南沧县环保局长邓连军成为了舆论口诛笔伐的对象,一个环保局长,面对着事关几百人生命健康的严重污染,为什么要如此表态?最终大家没有等来当事人的解释,等来的是沧县县委的一个决定。
(字幕提示:2013年4月6日新闻)
解说:
河北沧县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免去邓连军沧县环保局党组书记职务,建议免去其环保局局长职务,提请县人大常委会。
除了对邓连军的处理,小朱庄村的红色地下水究竟污染到了什么程度?舆论更为关心。沧县政府也邀请了国家环保部和清华大学的环保专家,对小朱庄村周边九个地点的水质进行了取样。
解说:
检测结果显示,小朱庄村养鸡场内井水苯胺为每升7.33毫克,超出饮用水标准每升0.1毫克70多倍。建新排水沟坝难,苯胺为每升4.59毫克,超出排污标准每升2毫克一倍多。
张晓健 清华大学环境系教授:
我们从那个排污沟走过来的,那个土啊,还有那里的残液浓度都很高。
它肯定是超标排放,这是个多年的老问题。
解说:
对于当地水质,取样检测工作现在还在继续。不过邓连军红小豆理论在已经得出的数据面前,已经不攻自破。
邓连军 沧县环保局局长:
红色的水不等于不达标的水,你有的红色的水,是因为物质是那个色的,对吧。你比如说咱放上一包红小豆,那里面也可能出红色,对吧,咱煮出来的饭也可能是红色的,不等于不达标。
解说:
环保局长被处理,而作为第一责任放的建新化工厂,它的负责人也终于做出了道歉。
陈学为 建新化工常务副总:
我代表公司,对由此给村民、给社会、给政府造成的影响,给大家道歉。
解说:
但是这是一个迟的已经不能再迟的道歉,就在几天前,面对记者采访,陈学为的表态还是信誓旦旦。
陈学为:
我们工厂这边没排污。
记者:
不产生废水吗?
陈学为:
产生的废水我们拉到污水处理厂。
记者:
环保部门来的时候,给你们的检测结果是什么样的?
陈学为:
环保部门每年对我们的检查都是合格的。
解说:
调查数据说明了一切,面对小朱庄村污染的现实,建新化工厂负责人表示,目前企业正在拆除厂区内的生产设备,公司将不会在此地进行任何污染产品的制造。并承诺对于周边环境治理发生的费用,公司将全额承担。
当地已经组织人员抽取排污沟里的超标水,并用土筑坝截流。对于此事,沧县环保部门承认自己监管不到位。
韩锦东 沧县环保局副局长:
根据我们现在的情况判断,我们在检测点上布置可能不科学,再一个,检测没有长期性,可能存在着监管不到位和企业超标排放现象。
解说:
沧县政府也表示,将在全县实施环保三查工作实施方案,开展全县排查工作,治理环境污染。
马玲 小朱庄村村民:
咱希望叫它能治理好啊,咱把它治理好,往后子子孙孙后辈们,咱都老喝这水也不担心嘛。
主持人:
免官,这张红牌为何亮给了环保局局长这位“红人”,究竟是因为红水还是因为红豆,也就是说究竟是因为他说错了话还是做错了事而免去他的官呢,在免他的过程中,这点并没有说清。按理说我们应该理解成是他做错了事,作为环保局局长出现了这么大的环保方面的问题,应该去免职他。但是从他说出了这番话,激发了众怒,让网友媒体都感到极其不快之后,迅速地免了他的这种官,显然又是因为他说错了话而导致他丢官,其实要这么去想的话,我觉得我们的另外的一位同行说了这番话,可能换个角度帮助我们理解。
张天蔚说:“红的水未必就不达标,红小豆煮饭也是红色。纯粹从逻辑上看,这句话并不算错。公众的愤怒,源于“正确”的形式逻辑背后悖谬的情感逻辑。”请注意张天蔚说的,这位官员丢官,不是因为说错了话,而是因为站错了队,没和人民站在一块儿。”这是张天蔚的理解。但是换一个角度去想,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去捉摸,真要特别得感谢这位红人,说了红豆这番如此奇葩,而且是雷人的一番言语,如果没有这么雷人和奇葩的言语的话,很难达到现在一种关注的效果。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它极其荒谬和错误的语言,却达到了他工作即便特别优秀都未必能够达到的效果,为什么说呢?县委县政府极其重视,已经开始把废渣、废料的处理,开始勘察、开始举一反三等等,针对最新的情况,接下来我们要连线本台驻河北记者站的记者钱江,钱江你好。
(电话报道)
钱江 本台记者:
你好岩松。
主持人:
最新的情况大家在关心走到哪一步了?
钱江:
应该说像您说的,当地政府确实是高度重视,刚才就在十几分钟之前,我向他们要了专家组方案的确定,他们还在开会,正在积极地做这个事情。现在我也了解到,目前咱们从片子里面看到的就是第一步切断污染源,现在已经进行了,目前这个污水已经抽得差不多了。这个排污渠里面的这些被污染的土壤现在也在慢慢地往外面运。
第二部分就是要确定地下水的污染,我们看到地下水之前他们抽取了九个样本,之前我们也公布了其中有几个地方是超标的,现在他们要扩大这个确定污染的这个范围,也就是说把这个抽取的样本范围到三四十个,把这个范围扩大以后,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地方污染得比较严重。
第三个要恢复土地进行全面地治理,经过专家组的意见就是说这个地方土地污染已经是确定了,那么怎么治理呢?最多的是要,最好的办法是要重新种一些树木,甚至如果是庄稼的话也要进行考评,还能不能够继续种庄稼。如果要种的话,也不要种能吃的庄稼,尽量地能够种一些棉花等比较不进口的庄稼,目前是这样的进展。而且当地政府也跟我们表示说,他们会督导相关的企业,能够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这个土地能够治理到一个最好的状态,岩松。
主持人:
好,非常感谢钱江,给我们带来最新情况的介绍。红人吹了,被亮了红牌了,但是红牌是不是就到此为止呢?毕竟红水还在。尤其让人担心的是,不仅仅是沧县,而且在全国的很多地方导致红水这样的一种背后的逻辑和链条也都在,红牌又该接着如何亮呢?我们接下来继续关注。
解说:
昨天来自国家环保部和清华大学的环保专家公布了小朱庄村水质初步检测结果,其中在养鸡场内的井水苯胺含量超标73.3倍。
(电话采访)
朱秀江 沧县小朱庄村民:
我听说污染最重的就是超标70倍,而污染最重的是在鸡场那边,鸡场离(建新工厂)有一千米左右。我认为最重的地方应该在工厂附近周围。
解说:
面对着这红色的井水,村民们已经向有关部门反映多年,他们等的就是今天的结果。
(电话采访)
朱俊宝 沧县小朱庄村民:
因为以前都是合格,然后要么就是没有节结果,他不给你任何结果。只是说合格,合格怎么合格的也不知道,这次检测出来不一样。
解说:
小朱庄村的村民告诉记者,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他们就发现村里的浅水井井水开始变红,二十多年来,他们不断自己取水样,送到相关部门检测,或是向上级反映情况,但是从来没有得到一个真实的结果。
朱秀江:
环保局一说排放合格,说合格,我们老百姓也没有检测手段,我们老百姓就凭直觉,它熏得我喘不上气来,你们就能说合格啊?
朱建勇 沧县小朱庄村民:
我父亲自己都是自己拿着这些东西去过国家环保部,国家环保部给省厅下了一个文,让他们协助办,省厅给沧州市政府下了一个文,让他们协办,随后他们化验说水合格,就这样不了了之。
记者:
你们有再拿过这个报告再向上级反映吗?
朱建勇:
他说水质合格,我拿着再去有什么意义?
解说:
这样的水为什么在过去二十年,村民们一直被告知检测达标?面对着化工厂的污染,除了越打越深的机井,当地政府为什么一直没有采取有效的行动?
小朱庄村村民:
一出来就噎你一下子,夏天根本就不敢开着窗户睡觉,屋里开电扇开空调,就这样。
解说:
在只有800多人的小朱庄村,多年来先后建有香料厂、油漆厂、电镀厂等多家污染企业,其中造成此次水污染的河北建新化工股份有限公司沧县分公司,更是在1988年就已建成。据村民反映,在建新化工厂存在的23年间,从没有停止过红色污水的排放,即使是在2011年停产之后。
而在此之前,面对记者采访,建新化工厂的负责人更是极力否认。
(字幕提示:2013年4月4日新闻)
陈学为:
红色的水,这个河是从我们周边过去的,但是这个水到底是上游来的还是我们这的(不一定)。
解说:
一家污染企业,为什么二十年污染得不到制止?还可以通过当地环保部门的达标验收?800人的村庄,竟然出现30名癌症患者,这跟水污染有没有关系?接下来的治理又该如何展开?一系列问题需要面对。
主持人:
红水不能光靠“红豆煮水”这样的雷人的语言来治理,因为这毕竟还有偶然性,想想看,如果这个局长不太会说话,或者说是基本上不回应,这事还发酵不到这么大,治理速度可能也不会这么快。归根到底要治理这种红水,还是得靠红牌,这个红牌是由法律、监督、科学共同画出这样一个红色的底线不能逾越来治理。情况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地步,究竟对于当地的村该如何接下来进行更科学的治理?接下来我们要连线一位专家,这是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水科院、水资源所的所长王浩,王所长您好。
(电话连线)
王浩 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水科院水资源所所长:
你好,白岩松。
主持人:
据您现在的评估,因为这个事情可能持续了二十多年了,当地也有专家在提建议,比如种树、种植物等等等等,您的最好的建议是什么样的?
王浩:
是这样,因为地下水的污染、土壤的污染,这个治理起来代价非常得高,并且过程很缓慢,要几十年的时间恢复。一般最好的方法是生化处理,就是利用微生物把降解逐步地恢复到正常,这个过程是很长的。种树、种草这些没什么太大效果。
主持人:
您介绍的这个,其实是一个非常科学的一种说法,但是它成本大吗?能不能用老百姓观众能听懂的语言,您再科普一下。
王浩:
现在要治理这个,反正十个化工厂过去的几十年的产值都是不够的,这点是明确的,就是化工厂可能这二十年赚了一个钱,但是它造成的环境代价要想恢复要三十年的时间,还要花十份钱。
主持人:
也就是说一个是时间的成本,一个就是实实在在的金钱的成本。您说的降解是要用化学的这样的一种方式和相关的手段去进行是吧?
王浩:
对,所以这个就引出一个问题,用单纯的追求GDP,不转变生产方式、不转变发展方式,还是单纯追求GDP造成巨大的环境代价、生态代价,这种发展模式不但是不可取的,而且实践证明也是行不通的。
主持人:
没错,您这一个1:10,包括三十年的时间就给大家了一个启示,但是我在这儿要跟您再次印证一下,刚才我们记者在连线的时候说当地也有一个建议,包括种植物、种棉花,从您的角度来判断,我的分析这是不是依然只是一个治表,甚至做了一个外在的样子,让大家感觉我在做工作了,但是实际的治理效果并不是很好?甚至很一般?
王浩:
对,这个事绝不能就事论事就这样过去,要举一反三,要深刻反省。因为现在这个小朱庄这个事情可以说是管中窥豹,略见一斑。因为现在地下水污染的事情是非常严重的,农村一个是化肥农药、一个是畜禽养殖、一个是垃圾填埋场的渗液,这三大污染源,造成了氨氮、硝酸盐、亚硝酸盐非常严重的这种污染。这方面要整个的面上要治理,因为根据这个全国水资源调查评价,把咱们大平原上197万平方公里的地下水含水层。
主持人:
也就是接近咱们整个国土面积的五分之一。
王浩:
对,咱们全部的平原面积。因为地下水在平原是复存的一个很好的水源,把地下水含水层的平原全部覆盖都监测了,197万平方公里。结果呢?太湖流域92%的面积都污染了,辽河流域85%的面积污染了,海河流域76%的面积污染了,淮河流域68%的面积污染了,都是地下水超标,向最发达的太湖地区,这个地下水全部是四类、五类,清一色地不能引用了。
主持人:
好,那就是其实您提的这个醒,我们接下来要继续关注,因为不仅仅是关注河北沧县的问题,还要关注我们每一个人生存的环境。
同时我要在这儿再引一下,刚才王浩所长所说的这句话,我引申一下,也许从某种角度,现在直接好多人想到的方法是在这个污染地下水赶紧去种树或者种棉花,或者从某种角度,这是另外一种急功近利,是刷绿漆的行为,但愿还是要从根子上去踏踏实实做,骗得了自己今天,骗不了我们子孙的明天。来,接下来关注我们和我们子孙的未来的地下水。
(播放短片)
解说:
像建新化工厂这样的企业到底还有多少?同样是在河北,距离沧县两百多公里的元氏县,媒体也曾报道,由于化工厂污染地下水,村民被迫十年买水生活,小麦大面积减产。
高书明 里仁庄村民:
原来都不长,浇了也不死也不长,佯活着。
解说:
在浅层地下水被污染以后,元氏县曾给村民打了五口深水饮用水井,尽管当地水务部门化验后说,水质都达到了饮用标准,但是谁敢喝这样的水呢?
记者:
这水可以喝吗?
当地村民:
没人喝,不能喝。
记者:
不能喝。
当地村民:
噢。
记者:
喝了咋了?
当地村民:
咸的,闹肚子。
记者:
喝完拉肚子?
当地村民:
早几年都闹肚子,都不敢吃这水。
解说:
地下水污染形势严峻,根据2011年发布的全国地下水污染防治规划初步判断,我国地下水污染正在由点状、条带状向面上扩散,由浅层向深层渗透,由城市向周边蔓延。
(字幕提示:2012年4月)
记者:
我现在的位置是在广东五华县创盛化纤公司的排污沟,从这个位置看,污水是从企业的厂房通过一条马路,通过这个管道排出来的。
李育添 水寨镇三坑村村民:
全部都是碱水,庄稼全部都死掉了、荒掉了。
就是创盛化纤流进来的水(造成的)。
解说:
就在一个多月前,国土资源部下属科研机构耗时六年初步完成了一份调查报告,在他们对华北平原地下水水质和污染状况进行深入调查后,得出的结果是,华北平原浅层地下水综合质量整体较差,几乎已无一类地下水。可以直接饮用的一到三类地下水仅占22.2%。事实上该份报告中的数据还是有所保留,由于取样有限,只能大体上反映出华北平原地下水污染的趋势,要想净化已渗透到深层的地下水污染,需要一千年时间,这是中国公共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的观点。是否需要一千年?我们这一代没机会得到验证,但可以肯定的是地下水污染治理极其艰难。
主持人:
一千年是一个太过遥远这样的一个数字了,我们还是要从眼前,必须只争朝夕的方式去面对这种地下水的污染。看一个数据,2011年全国200个城市地下水的水质状况,结果极差和较差加起来超过了55%,这就是我们的一个现状。接下来要继续连线王浩所长,王所长,我注意到咱们地下水污染防治规划有一个目标,到2020年的时候,对典型地下水污染源实行全面监控,但是我们也注意到了,原定2016年的空气雾霾PM2.5提前了、加速了,那么针对地下水污染源的监控能不能提速?
王浩:
提速还是比较困难的,但是现在立刻就要着手,地下水的监测水质水量的联合监测,成本也是比较高的,它看不见、摸不着,是比较费时间的,还是要在全部的检测网要建成,要到2020年。
主持人:
那您觉得现在除了这方面的工作之外,我们眼下要做的是什么?您最想提的醒是什么?
王浩:
最想提的还是地方首长要全面地负起责任来,全国要赶快进行地下水污染的大普查、大评价,要把主要的几类污染源全部给查出来。因为现在整个地下水的污染形势是肆虐化,一个由城市向农村蔓延,一个由点状、线状先面状蔓延。一个由地表浅层向地下深层蔓延,一个由单纯的无机污染变成了无机、有机的复合污染,这个形势是非常严峻的,而这个对老百姓的健康也是至关重要的。
主持人:
好,非常感谢王所长给我们带来的介绍,时间的原因,今天就先说到这儿。不过刚才王所长最后的这一句话,相信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感同身受,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地下水污染一个科学数据的问题,是我们每个中国人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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