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冲:做任何事都投入 我刷马桶都能刷出快感
新快报讯 陈冲,头顶无数光环的华人女星。她是百花奖史上最年轻的影后获得者,分别凭借《红玫瑰与白玫瑰》和《意》两度获得金马奖影后,凭借《天浴》荣获金马奖最佳导演。也是最早登上奥斯卡颁奖台的华人女星,并多次被美国《人物》(peo-ple)评选为全世界最美50人之一。尽管很多人觉得陈冲如今人气、名气已经今非昔比,不过记者日前在《舞出我人生》录制现场,面对面采访陈冲之后发现,即使年华老去美人迟暮,尽管不再是当今娱乐圈的风云人物,但陈冲依然是独一无二的陈冲。正如她所说,年轻时不觉得自己漂亮没有自信,现在老了脸上长皱纹了,反而更有自信了。
为何跑去参加跳舞比赛?
“它让我觉得我还活着,它让我觉得恐惧”
几乎所有明星面见媒体时,都会第一时间笑着打招呼。陈冲刚踏进采访间的时候,穿着迷彩军装,理着利落的男式短发,她没有笑,脸色有点沉,在小麦色的肤色映衬下,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凶。据知是因为刚才走红毯时被问及与舞伴的绯闻问题被惹毛了。从坐下到接受采访,陈冲的“严肃”一直持续了蛮久一段时间。
新快报:你好像已经留了很多年长发了,听说为了跳舞专门剪了现在这个短发?
陈冲:是为这个舞剪的,也是为了我自己剪的。头发总会长出来的嘛,而且接下来的新戏我会演一个男的角色。
新快报:大家都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来参加这种跳舞比赛?
陈冲:我觉得这次来跳舞对我人生有很大的意义。因为我近几年来也接演了一些电视剧,但是找不到一个真正有挑战的角色,很多角色我不用动脑子,半闭着眼睛,凭着经验和习惯就自动地按照想象当中应该是这样的去演。这也是最庸俗的自动表演。演戏有的时候时间长了就像开自动挡,完全凭着经验和技巧去做,自动挡很没有意思。这让我觉得自己从14岁到今天从事的这个事业有点失去了它的意义。我需要挑战,我需要重新爱上这一份“自我表达”。所以到这里来做一件全新的事情,在这次跳舞表演之中,我毫无技巧和经验可以依赖,我就要把自己全部付出来,用全身力气、头脑和精神去学做一件全新的事情。它让我觉得我还活着,它让我觉得恐惧。而这种恐惧让我觉得我还活着,你可以闻到这种恐惧的味道。其实我有恐台症,这一辈子有很多人想找我演话剧我都没有敢演,我一上舞台就非常恐惧,就像人家有恐高症一样。虽然这次不会像演话剧那样在舞台上待那么长时间,但只要我在这个舞台上活下来一分钟,对我来说,这每一分钟都是有意义的。
新快报:你的女儿觉得你在《舞出我人生》里表现怎样?
陈冲:一开始她们很惊讶,她们从来没看见过我跳舞。她们骄傲极了,她们都惊呆了,她们都不知道妈妈能做出这样的动作。我所有认识的朋友、亲戚、家人,他们都挺惊讶的。
新快报:你怎么看待《舞出我人生》的其他对手?
陈冲:我想都不会想对手,我就是想自己别摔跤。我只顾着这件事,就是不要跳错了别摔跤,别的都顾不上了。其实好像到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是最业余的。
将和赵薇合作拍片
“如果不把自己的一切全部投入进去,将得不到最终的快感”
导演关锦鹏曾赞扬陈冲连声音、肢体、一个手指头、一个眼睛、眉毛都会演戏。现场陈冲接受采访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端坐着,保持着身体微微向前倾的姿势,十分认真。碰到不想说的话题,无论你怎么旁敲侧击,她还是塞给你几个字就了事。碰到愿意聊的话题,她会说得很多。大约是书香世家出身又爱看书的缘故,你会发现陈冲逻辑缜密,充满哲理性,言谈间会作很多延伸性的比喻,还特别喜欢用排比句。谈到自己的演艺事业,她三番四次提及一个词——快感。
新快报:几乎任何离经叛道的角色你都尝试过,最近你的戏不多,接下来演戏的话,想要接怎样的角色?
陈冲:能够让我回味一种新鲜陌生感觉的角色。因为我太有经验了,所以需要去找到一个新鲜的、完全用另外一种方法、而不是自然而然地想当然的方式去演绎的角色。“想当然”是非常糟糕的。而且人做事情如果马虎的话,是绝对没有快感的。就是随便做哪件事情,比如我是擦皮鞋的鞋匠也好,我是清洁工也好,我是教授也好,我是跳舞的或者演员或者导演也好,如果不把自己的一切全部投入进去,将得不到最终的快感。
新快报: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角色,你会不会向导演方向发展?
陈冲:一定要有很好的题材。因为我毕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而且为人妻子,导演一部戏要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这个需要你和你的家人做特别大的牺牲,我一定要找到一个特别值得的,我才会去导。是那种非我莫属的、只有我能表达这样的东西的,我才会去导。新快报:之前你拍过微电影《非典爱情》,近几年有没有再考虑拍一部类似的微电影?
陈冲:微电影是比较合适我的,因为这样离家时间比较短,作为一种热身,可以操纵、练习一下。因为创作肌肉也会萎缩的,为什么有些角色不理想但是我也接了,因为你如果不去伸展不去动一动的话,你创作的肌肉创作的脑神经都会萎缩的,你要去接触,哪怕是不好的角色。因为可能某一场戏你觉得还有一点挑战性。所以拍短片就像去健身房的感觉,重新恢复一下创作肌肉。
新快报:你看了赵薇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吗?听说你有和赵薇拍片的计划?
陈冲:还没有机会,但是我听很多人说很好看。有这个打算,但是题材还没有定。
谈人生之林林总总
“年轻时总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
小花、林大夫,婉容、玫瑰……不知道你印象中的陈冲是她哪一个银幕形象。对于自己,陈冲则曾如此形容,“我其实是个有些孤僻的人,不喜欢暴露真实的自己。”每个人固然不会在陌生人面前赤裸裸地展露自己的心房,明星更是如此,甚至很多时候,你会发现明星们笑容背后的虚假,他们尚未出言回答,你便会晓得他们堂而皇之的“官方回应”。但你会觉得,不喜欢暴露自己的陈冲,有很多娱乐圈中人所没有的诚意。
新快报:你曾说“人生最重要的作品是自己”,那你对自己这个作品满意吗?
陈冲:不满意。许多地方都不满意。我满意的那一刻就是我倒地的那一刻。比如我今天跳的这支舞,我看到全都是缺点。
新快报:你对自我要求极高。陈冲:应该说一定要有这种要求,在生活当中才能得到快感。
新快报:你曾经两次被评为全球最美的女性?
陈冲:我不知道,是他们评的,我自己不知道。但是我年轻的时候很没有安全感,我永远都觉得自己不漂亮没有自信,总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现在回头再看看这个女孩子(指她自己年轻的时候)20多岁的时候,我会心疼她,我觉得她真的是非常非常漂亮的,但是她的内心是脆弱的。现在我老了,走过来的这段心路历程是没有捷径的,所以现在在你面前的我反而是很有自信的。我长了皱纹,你也看到我脸上的阴影,也被有些人叫高龄女星,但我似乎恢复了,恢复了我应该有的自信。
新快报:对于如今有人叫你大龄女星,你怎么看?
陈冲:这个就是给我的定义吗?我的人生我的人格我的精神我的知识,我所有的缺陷和所有的优点,我所有的丑和所有的美,我心中的天使和恶魔,就是用这样一句话来总结的吗?我觉得我无语。一个人的心路历程,一个人所说的所做的行为,所取得的成就所犯过的错误,是一件很复杂、很光辉灿烂的东西,就用这样的字眼来定义我,我觉得挺无语的。
新快报:(近日风传52岁陈冲被曝恋上小11岁男舞伴)你对外间的负面新闻是否会特别厌恶或无奈?你会关注自己这方面的报道吗?
陈冲:我不会看,我很少看,我无所谓,别人喜欢看就看吧,我基本不看。我没有什么特别厌恶,跟我关系不大。只是有点失望。像你们这种档次的人,都是大学毕业的,都是知识分子,不要让我失望。你们要让我看到正能量和希望,你们是年轻人,你们就是未来。
远渡重洋的那些年
“我刷马桶的时候比所有刷马桶的人都刷得干净”
当年影片《青春》播出之后,演哑妹的陈冲一夜之间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后出演《苏醒》、《海外赤子》之后人气旺盛。不过面对演艺上巨大的成功,陈冲却选择断然谢幕,远渡重洋。或者这让很多人都不理解。陈冲谈到这些闯荡美国的经历时,她终于改变了自己一直端正的坐姿,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当问陈冲对年轻一辈有何建议时,她说,“你不要放过你自己。”言谈间依然有一种狠劲在。
新快报:你会给身边年轻女孩什么建议,关于婚姻或人生其他方面的?
陈冲:我觉得女孩子最大的打击总是来自爱情,我说我年轻时没有安全感也是因为初恋失败了。我觉得价值观很重要,真正看到一个人内在的价值,而不是一个价格牌。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有一个商标或者价格牌,包括人也如此。现在这个年代,是一个把所有的人缘关系甚至婚姻都挂上价格牌的过渡期。当年我在美国的时候清贫过很久。我们成长的年代是一无所有的,我到了美国以后干了很多活你们是不会相信的,我洗过碗,刷过厕所,在图书馆做过。但是我回头想想,我特别欣慰的是,我成长在一个充满了书本充满了爱的家庭。我在刷马桶的时候,我没有半点自惭形秽。我知道我不是永远属于这个地方的,但是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很拼命的,我刷马桶的时候比所有刷马桶的人都刷得干净,我刷得比脸盘都要干净,你可以在里面洗脸做饭。因为我这种付出,我有快感,我刷马桶我都有快感。
如果你跟别人在一起,他钱比你多,你就自惭形秽的话,你就很弱。一个人真正能够拥有的是什么?其实亿万富翁跟你是差不多的,包括吃在肚子里的食物,装在脑袋里的知识,心里的梦想,以及浩瀚的想象力。如果你认为你钱比他少,他就比你成功,这就大错了,你可能拥有的比他多得多,你要看见这个。
新快报:你好像对现在的年轻人有点失望?
陈冲:我遇到一个二十出头大学刚毕业的人,看到一栋漂亮的房子就说,“我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了,我要拥有它。”回想一下,我自己年轻的时候最穷的时候都不会这么想的。一定是执着去追求一个自己想干的事情,把这个事情干得越来越好,所有的金钱就跟来了,金钱它是附加价值。你要找到你内心真正想做的事情,如果你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你应该是幸福的。而且你要做出一种痛快来,你不要放过自己。如果你把金钱当做一种附加价值,你会很快乐。当然每个人都要吃饭,我为什么要去刷马桶呢?因为我必须做。但是我做的时候我不会惭愧,我仍然在学习,仍然在强大自己。
为人母为人妻
“她必须去走自己的路犯自己的错误”
整个采访期间,陈冲基本没有笑直到谈到自己的两个女儿。陈冲一听到大家问她女儿,忍不住眉开眼笑,鼓励自己犯错的陈冲,也鼓励女儿勇敢犯错。不过被问及自己和丈夫彼德之间的种种,陈冲马上打开内心的防御机制。
新快报:家人都很支持你的工作吗?
陈冲:我的家人真的是很难得地支持我,我很感激他们。孩子们其实从小就体会到思念之苦,但是她们很理解。我回到家以后,还不到一秒钟,她们就宽容了我。我丈夫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一个成年人,他比孩子更容易理解一些,他向来都是非常非常支持我的。
新快报:你刚才说自己年轻时不自信,现在反而自信了,是什么打开了你自信的那扇门?家庭吗?
陈冲:是家庭,是女儿。因为我觉得我自己一个人的话是很弱的一个人,我会觉得那么艰辛有必要吗?年轻的时候是因为想到有父母,现在是想到身边有人。一个人如果不为别人做一点事情,对别人没有责任,也没有感觉到别人爱你。那么,你会觉得人生那么艰辛有必要吗?身边人爱我是一种责任和特权,我爱他们也是一种责任和特权。
新快报:您女儿现在是15岁吧?你是怎么管教她的?
陈冲:她14岁。我觉得,作为一个母亲就应该把自己放到一个很后面的位置。我一开始总是心疼自己的孩子,想着自己曾经走过那么多艰辛的错路、弯路、碰壁的路,是不是都能够跟她说一说,让她不要那么艰辛,但是我现在认识到,看到她在这么一个阶段,我在她那个年龄的时候也不会听,她必须去走自己的路犯自己的错误。每一个人都必须这样。你在每一个错误当中,有幸生存下来了,那你就比原来的错误的你更强大了。甚至今天我都觉得,我要勇敢地犯错,只有这样,才可能进步。
新快报:你跟你现在的丈夫是闪婚吗?
陈冲:我有必要跟你说这些吗?我觉得这是两个人的心,旁人没得可说的,真的。只需要珍惜爱情,因为爱情的确是上苍给我们的滋味,让我们的生活有滋味。
●记者手记
那样老,那样年轻
刘晓庆和陈冲,号称上个世纪80年代的两朵美丽的小花。我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审美异于常人,我从来没觉得这两朵小花有多美,只觉得两小花有那个年代的女人特有的大气和纯净。虽然刘晓庆电视荧屏上装嫩颇为成功,但几年前在某电视综艺节目上第一次看到刘晓庆本尊,大妈气质显露无遗,失望是可想而知的。不过一直没见着陈冲本人。当然有了刘晓庆这个前车之鉴,想当然地以为陈冲也不外如是。前日在《舞出我人生》现场,几经沟通,先前声称不愿意接受采访的陈冲最后同意了。等候多时,工作人员又告知,陈冲不愿意了,因为有媒体在她走红毯时问及她和舞伴的绯闻问题,让她非常生气,“这是什么玩意儿采访?你们怎么能给我安排这种采访?!”几乎有怒气冲天的态势。随后再三沟通,不问负面问题,陈冲又同意了。没过一会,又被告知陈冲在弄头发在补舞衣,不想接受采访了。如此三番四次,反反复复。还真的烦透了陈冲,心里暗暗想,“老牌女星就是麻烦。”
陈冲进到采访间时,情绪显然也不是很高,开始一直沉着。不过每条问题,她都回答得很认真。她的回答总是有点文青气质,有自己的独特理解。她的话,偶尔还会击中你的心灵。出道至今,采访过那么多明星名人,让你觉得有诚意的固然是少,能让你采完之后感觉愉快的更是少之又少。而采访完陈冲,我的心居然有点激动。美人迟暮,总会引人无限唏嘘。对于一个女星来说,年龄老去仿佛更是致命的。而52岁的女人,已经超过“半老徐娘”的概念。虽然小麦色皮肤遮住了少许年龄的痕迹,但是依旧可以看出陈冲脸上的皱纹,在镜头面前的陈冲,也已显出老态。不过那会听着52岁的陈冲说“你不要放过你自己”“我现在都在勇敢地犯错”,又觉得短发、干净利落的她是那样年轻,甚至她那个勃发的状态,比很多年轻人还要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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